,18岁的方行舟一身戏服,高高地绑着马尾,身形消瘦,眼神凌厉,高高地坐在桌子上面,居高临下地问他要不要做个交易。
那时的他也在发抖,想把眼前的人从高桌上拉下来,解开那头的长发,让他在自己身下喊他的名字。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方行舟依然是方行舟,就像手里握着的一把沙,握得松了怕丢,握得越紧却流得更快。
他的确快要疯了,或者早就在过去的某天里丢了理智。方行舟是带陆见川来的,哪怕是来青鸢、也许最后一次跟他开这个会,依然带着那个男人,连一点虚假的幻想都不肯给他。
李旋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混着尼古丁的焦味,苦得他舌根都在发麻。他拉到极致的神经在慢慢回缩,疼痛变得很漫长。
他道:“我好渴。”
方行舟看向桌上那壶铁观音,刚才的斗殴没能砸碎它,却砸碎了配的四个杯子,现在只剩下两个,他一个,李旋一个,刚刚好。
方行舟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举到嘴边。李旋的目光穿过烟雾,见他又把杯子放下,问:“里面下的什么?要把我迷晕了绑走,还是干脆恨到想让我一命归西?”
李旋没有说话,一段很漫长的沉默,他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那就打个赌吧。”方行舟看着他,“你敢不敢?”
李旋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血丝,几乎称得上恶狠狠地看着方行舟:“你跟我赌?我在里面下了成瘾药物,一杯喝完,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陆见川就在隔壁,也要赌?”
方行舟转着那个昂贵的茶杯,道:“你怕了。”
李旋的目光下移,看着方行舟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刚才扭到了他的手腕,那里红了一大片,刺在他的眼睛里。
茶已经有些冷的,浅琥珀色的液体被晃动,热气冒得懒洋洋的。李旋突然感到难以忍受的干涩,喉咙里好像被冻结了,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怕了。
方行舟还在看他,那目光让他全身都在痛。
李旋张张嘴,一次没能发出声音来,好半响,他靠进椅背里面,哑声问:“……赌什么?”
“这杯茶,”方行舟拿手指摸着茶杯沿,“和青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李旋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他像是被方行舟掐住了气管,鼓膜处响着咚咚地心跳声。
这是方行舟给他开出来的毒药,混进琼浆玉液里头,亲手送到他的嘴边。他就如同一个瘾头发作的酒鬼,闻着鼻尖的香味,哪怕知道喝下去便是五脏俱焚,却依然被喉间的渴意逼得低了头。
他是真的敢喝,还是只为诈他?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肯信他到这个地步?
李旋喉结滚动,紧紧地握着手下的扶椅,握得手背上青筋绷起。他知道这是个左右必输的死局,却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好。”
一字落地,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半点犹豫、怀疑或者悔意,而方行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嘴角微微勾起,痛快利落地仰头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喝得急了,有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顺着下巴,一路蜿蜒到锁骨以下。方行舟被呛了一下,咳嗽着擦了擦嘴角,把空杯子倒扣起来摆在桌上,转头看向李旋,道:“泡茶的手艺一般般,有些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