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间坐着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妻,妇人手中抱着个没了动静的孩子。

袁芽认出来,那孩子是她弟弟。

“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走了啊!”妇人嚎哭的声音响彻半条街,她看起来憔悴极了,比起冬日里见,似是苍老了几十岁。

她头发乱糟糟的,白发倒比黑发还多,脸上皱纹也更深了,两颊凹陷进入,嘴唇瘪瘪的,上面全是干裂的死皮与血口子。

袁芽隐在人群中静静看着,感到身后的热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半靠在袁分身上。

脏污棉被中的孩子闭着眼,似是睡过去了。

袁芽看见弟弟的脸上干干净净,棉被虽脏,却也比爹娘身上的衣裳加起来还厚。

她从未见过爹娘这样痛苦的模样若今日死的是自己,他们也会如此痛哭吗?

怎么想的,她便怎么说了。

身后的袁分听了这话,心里一痛,不知该如何回答。

袁芽立刻感受到了哥哥的僵硬,忙笑着转头道:“我知晓的,他们才不会为我哭,但哥哥会哭的对吗……”

她脸上的笑十分勉强,与平日里的开心不同,看着很苦,还有点难看。

袁分蹙起眉头,有些不赞同地看着她。

她垂下眸子,似是妥协般低声道:“知晓了知晓了,我只是随口问问,不会想不开的……”

倒春寒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几日光景,绵州又恢复了初春的温暖。

“含萃楼的牌子怎么拆了?秦小娘呢?”

“你还不知道吧?先前来闹事的是秦小娘的爹,前几日她爹娘双双死在了巷子里……”

“真的假的?怎么死的?”

“听闻是……互相残杀!”

“夫妻哪有隔夜的仇?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上哪儿知道去?”

“那秦小娘这含萃楼是不开了?”

“不开了,前两日遇上冯小娘,说是要走了,离开绵州。”

“去哪儿啊?秦小娘走了,我们还上哪儿吃小锅米线去?”

“你去街南的武记米线铺子问问吧,先前秦小娘说米线是武小娘做出来的,或许武小娘知晓小锅米线的方子呢?”

“唉……我爹还记挂着初夏的酿酒权投票呢,叮嘱我定要投给含萃楼,这下可好,含萃楼不开了……”

“冯小娘没说她们要去哪儿吗?”

“说了……我记不大清……说是……是……是虔渊州!对!虔渊州!”

“那还好,离我们绵州不算远,到时候我去虔渊州进货,去打听打听秦小娘还开店不。”

“好啊好啊,可得记得回来告知我们!”

秦见君离开绵州这事虽并未广而告之,却也传出去了。

怕白日里走太招摇,容易被殷祈安盯上,秦见君特地选在天未亮时出发。

此次去虔渊州的人不少,她将秦建业与袁分安排在一辆马车上,自己则与袁芽、冯莲一辆,再加一辆用来装行李的马车,想来路上不会太遭罪。

秦见君将院子门落了锁,钥匙早早便归还了院主,她两手空空地透过门缝看向院子,又偏头去看了看一旁的巷子,默了片刻,不再留恋,上了马车。

马车经过含萃楼时,袁芽叫了停,她扒在车窗上仰头看过去。

含萃楼的招牌已经拆了,听闻沈勤忠打算在这儿开一家米铺,如今店中陈设也被拆得乱七八糟,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走吧……”袁芽失落地收回脑袋,靠在马车上,声音闷闷的。

“秦小娘!等等!”马车外传来喊声。

秦见君探头望过去,是莺儿。

沈婉来送行,身后还跟着赵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