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待鸡鸣声起,安蕴秀慢悠悠地驾着马车经过那片废墟,冷冽的面色没有丝毫动容。

她昨夜搜刮了徐莽的银钱租了马车,又置办了些衣物和日常用品,随后便在那日徐开荣所说的安蕴林葬身之地坐到了天亮,慢吞吞地想着若是没有这些事,此刻应当是他满心欢喜地踏上进京的路。

她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总归自己今后孑然一身也不会拖累了谁。可对于安蕴林却是有牵挂的,不单是因为以后要承他的名姓,似乎在自己成为此安蕴秀之后,兄长对妹妹的关心爱护都能感同身受,让她这孤独惯了的人也难得体会到一丝温情。

安蕴秀想,若有可能的话,她会将自己全然当作他的妹妹,为他复仇。

寒风呼啸中,她第一次开口,尝试着叫了一声哥哥。

临走时,安蕴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空心木珠子,拨开层层冰雪,如徐开荣戏谑的那般捻起一抔泥土,小心翼翼地填满木珠,然后挂到了自己腰上。

眼下万籁俱寂,零零散散地开始有晨起之人,再过不多时城门也要开了。安蕴秀将马车停在巷口,步行走回去,没走几步就看到离山满脸兴奋地迎上来:“云哥哥!”

他欢快地跑过来,手掌摊开,十三枚铜板正静静地躺在掌心。

安蕴秀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收:“不用了。”

“拿去买些糖果,你们分了吃吧。”

她脸上蒙着一块灰巾,这副打扮在冬月里并不奇怪,离山却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到嘴边的询问立刻换了:“云哥哥,你是不是要……走?”

安蕴秀并未打算隐瞒:“嗯。”

“我……找到了一位旧友,打算去投奔他。”自己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也不准备细说,“你们习过的字,我已经刻在了木板上,留给你们时时温习;待安定下来之后,也会寄些书籍回来。读书多是靠自己,即便我不在,你们也不要懈怠,既喜欢便坚持下去。”

“徐府管事昨夜家中走水,怕是顾及不到找我们的麻烦了。不过保险起见,这事你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也不要贸然提起我。跟官府的牵扯还是越少越好,免得惹祸上身。”

对面许久没有传来动静,她一低头,发觉离山竟然抹起了眼泪。

安蕴秀失笑,伸手给他擦了擦泪,劝慰一番,随即与他并肩坐在门框上看雪。想着这一晃而过的月余时间,她亦有慨意:“相识一场,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不必介怀。”

离山忽然用力地抹了抹眼睛,认真地道:“云哥哥,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安蕴秀默然片刻,捡了根树枝在雪地里写了个“岫”字。

“云……山,山什么……”离山皱着眉,“我不认识这个字,哥哥,你还没教我。”

“那就先记住。”安蕴秀拍了拍他肩上的雪花,“等你知道这个字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