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元大人等着,特派奴才来传个话。”
他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安蕴秀也明白了,大约就是一位大臣看不惯皇帝如此消极怠工,追到了寝宫去,结果却被小皇帝捉弄了一顿。
总以为登上了皇帝宝座,即便是幼主也会装出几分持重老成。可直到此刻,安蕴秀才切实感受到,皇帝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顽劣幼童。
“咱们皇上孩童心性,怕是要劳会元再等等。不过您放心,皇上接见会元是惯例,您难得进宫一趟,皇上肯定会接见的。”小太监话说得妥帖,末了又叫了两个宫女进来,说有事可以吩咐她们,自己则施施然退了出去。
安蕴秀已经笑不出来了。
幼主式微,权臣势大;权臣势大,幼主式微。
幼主,故而身边陪伴的多是同龄小太监;式微,则将来发展自身势力的第一步就是身边内侍。安蕴秀回想起这三次传话,来的是三个不同的太监;再看方才那个机灵的小太监,他分明与身边的宫女品秩相当,可他就是能吩咐宫女。
所以除了在内权臣分庭抗礼,在外大渊虎视眈眈,大概十年二十年以后,宦官也会成为这个王朝越不过去的病疴。
安蕴秀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太阳已经西沉,暮云漫天,晚霞笼罩之下的宫殿愈发辉煌灿烂,却也愈发苍凉。
她又想起了京郊的那对祖孙。
脑中起起伏伏地响起了很多人声,安蕴秀目光放空,手上不自觉地将袖中的卷轴攥紧,在平静的氛围中愈发感到窒息。
“会元万福。”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安蕴秀回头去看,见来者是一位年岁稍大的女子,像是行走内廷的女官,殿中的两个小宫女唤她“刘姑”。
“皇上贪玩,让安会元久等了。”刘姑制止了她回礼,一板一眼道,“眼下宫门快要下钥,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令,送安会元出宫。”
意料之中。
安蕴秀没有作声,只任由这位干练的姑姑出面,得体地为小皇帝的作为扫尾。末了答一句太后恩德,这风平浪静又暗流涌动的宫中一行便结束了。
“听说您此行是有事要呈禀?”刘姑复又开口,“皇上接见会元畅谈古今是历代传统,如今皇上行差,自然怪不到会元您头上。您可将书表留下,太后娘娘自会转达给皇上和诸位阁老。”
“……”安蕴秀眼睫动了动,终于抬头,看向这位神情冷淡的姑姑。
同宿凌居于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她对权贵豪右的关系了解得也更深,自然知晓如今的太后娘娘出身洪家,正是洪太师之女。
臣子进宫面圣,没见到皇上,把书表留下待皇帝有空再看,似乎没什么不对。
皇帝年幼顽劣,太后充当皇上与朝臣之间的桥梁照看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没有理由拒绝。
来者语气不容置喙,也容不得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