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村此刻最热闹的地方在村子尽头的空地，戏台搭在那儿, 乡里乡亲和小摊小贩都聚集在灯火最明亮处。顾乘家实在是太过偏僻, 在这热闹的晚上?，相?较他处难免显得冷清。

不?过也要比寻常时候热闹，地里的好收成让大家这一晚都很舍得点上?蜡烛，檐下的红灯笼每一盏都被点亮, 将村中小径照得亮堂。白?日应该是放了鞭炮，一地红彤彤的碎屑这会儿还没打扫干净, 只草草堆在路边，不?知道的, 只怕还要以为顾村在过年。

顾乘家在这一夜，也拿出了两?盏往常都收在柜中的灯笼。

闻雁上?一回看见这两?只灯笼，还是通过残缺的门，在被倒塌屋顶压裂的柜子里看见的。沾满泥灰已然?要看不?出底下本来颜色的红灯笼此刻纤尘不?染，它们太少被拿出来，哪怕其实是有些年头的物件，看上?去也如新的一般。

闻雁站在篱笆外，看着灯笼下小小的顾乘举起凤凰糖画，要把它给奶奶吃。

没看到她前，闻雁还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认不?出师姐，实际上?却在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凡人时期的顾乘吃不?好穿不?好，显得很是瘦小可?怜，但双目有神?，眉眼?间毫无郁色，一如多年后那个不?会被任何事摧折的无相?剑顾乘。

此刻，小顾乘一边踮起脚尖，将糖画递给低头看她的奶奶，一边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奶奶你看，这是一个好心人送我的。我捡到了他的荷包，他给我画了好大一只凤凰呢！”

原来是那一日的事啊。

闻雁心里想着。

龙啊凤啊的，在糖画摊子总是最贵的一种，小孩子如果转转盘转到怕是能兴奋上?一整天。以往别说?凤凰糖画了，就是最便宜的桃子糖画，小顾乘也只能在边上?眼?巴巴地看，此刻怎么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

“小乘是好孩子呀。”顾奶奶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见奶奶不?去接糖画，小顾乘疑惑地问道：“奶奶不?吃吗？”

“小乘吃，”顾奶奶说?道，“奶奶年纪太大了，牙齿不?好，吃太多糖牙会掉光的。”

小顾乘这会儿虽然?才四岁不?到，但已然?是个相?当聪明的小孩。

她没有被奶奶骗过去，一下就想明白?了，奶奶是想把好东西都留给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的年纪太小了，小孩子吃太多糖，牙齿也会蛀光的。”小顾乘抓着奶奶的裤腿，仰起脸认真说?道，“我吃一半，奶奶吃一半，这样子刚刚好。”

顾奶奶轻叹一声，没有再?拒绝。

闻雁本来看着她们推让糖画，觉得小时候的师姐实在聪明又有趣，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然?而?在听到顾奶奶的叹息后，一时间明了顾奶奶因何伤感，自?己唇角的笑容也慢慢淡了去。

“小乘是好孩子啊。”顾奶奶喃喃重复了一遍不?久前才说?过的话。

她们二人便这般依偎在屋檐下，每个人都想让对方吃多一点，一小口一小口，过了许久才将糖画吃完。

吃完糖画后，小顾乘没有立刻将签子扔了，而?是跑到井边，舀了一点顾奶奶提前打在木桶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签子。

顾奶奶有些奇怪，出声问道：“小乘，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把这根签子收起来。”

“好呀，就放在奶奶给你的那只木匣子里。”顾奶奶温声说?道，说?罢，她揉了揉眼?睛，一边颤颤巍巍站起身，一边又道，“奶奶有些困了，先回屋歇息去，小乘记得早点睡。”

“好的！”小顾乘大声地答应她。

闻雁发现顾乘和顾奶奶说?话时，每一句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