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昭骤然屏住呼吸,惊叹的打量裴泽渊,这是她欣赏裴泽渊的一点,从来不扯什么良善的大旗。

她与安王府之间,不仅是强弱高低之分,实际来说安王府为尊,她为卑。

本就处于劣势地位难道还要把自己的善良用在别人身上吗?

父子相残似乎太过残忍,但若是安王父子一道对付她,那痛苦的可就是她了。

对上位者来说轻轻的一次惩处,于下位者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她笑道:“世子爷长进不少。”

“跟你学的,”裴泽渊道:“你讲如何做,我去,反正我是坏人,坏事我来做就好。”

他神色淡淡,他知道他对裴尚玄的态度被很多文官抨击,御史台甚至有弹劾他的奏折,只是他没影响到别人的利益所以声量不是很大。

贺云昭无奈,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你可不是坏人。”

“我问你,裴尚玄对你坏,他是不是恶人?”

裴泽渊点点头,“是。”

“梁阁老斥你不孝,他是不是恶人?”

裴泽渊犹豫了,其实梁阁老斥的也....

“对,他是恶人。”贺云昭肯定道。

她道:“一个人欺负你,一个人是坏人,两个人欺负你,那两个人是坏人,朝堂上要是都骂你,那说明恶人联合在一起了。”

裴泽渊瞳孔颤抖,还能这样解释?

贺云昭心满意足,没错,就是这样。

两人一路闲聊,马车骤然一缓,驶入巷口。

扬鞭的声音激起鸟雀,纤细的叶片打着旋跌进车内,贺云昭掀起帘角,她一怔。

明月清亮,繁星河水流动,静谧美好。

“表..哥?”

贺云昭诧异的扭头,“你叫什么?”

裴泽渊耳根红的要熟了,他又轻声喊了一句,“表哥。”

“咱们有亲的。”他有点期盼道。

贺云昭哑然失笑,眨眨眼睛眼睫轻颤,她像对小表妹那样,抬手摸摸裴泽渊的脑袋。

裴泽渊低下头让她摸的更顺手。

手收回时从脖颈、脸侧滑过,激起一片细细麻麻的痒,脸颊上的细小汗毛都在昂扬着竖起要随着那素白的手指一道飞起。

裴泽渊耳鸣如雷,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那只手的气味萦绕在鼻尖。

一定喜欢我吧,他想。

不是。

是他的心在跳……

他第一次这样清楚的意识到,那些错乱的思绪与怀疑,不是贺云昭心悦他。

是...是他...

他送贺云昭进府,夜晚的微风滑过脸颊,马车内拆下了累人的银冠,发丝飞起落在他面前。

伸手...滑过...他抓不住...

他扭头看过去。

缓缓抬起的眼...微蹙的眉...月光下莹润的侧脸...困倦后眼角沁出的一点湿润...

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人生中第一次、仅有的一次,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好可怜...

可怜我吧……在这一刻……他开始祈求。

贺云昭扭头看向裴泽渊,撞入他眼中。

十七岁的少年藏不住一切情绪。

她抿唇,神色稍冷,道:“多谢了,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府吧。”

裴泽渊缓缓点头。

他转身迈步,离贺云昭越来越远。

人的一生中总有这样一个时刻,心神晃动的刹那既是动摇也是偏离,心脏片刻的颤动后再次回过神继续走自己自己认定的路。

可人世间最动人的也正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