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定定久望,忽而叹息:“不可破梦。梦破了,便连残魂也不剩了。”

曾最有望叩问天道之人竟沦落至此,令人唏嘘。

此行跟随长老前来,从未见过润玉痕的新入门小弟子天真问道:“魂魄,还能修炼吗?”

曾经的修仙界天才,如今已成了残魂,旁人却还只关切他如今这副模样还能不能修炼。

长老用木杖敲了小弟子的头一下:“大道本心,修炼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勿入迷途。”

润玉痕曾经一心求道。

一朝道心破裂,甘于梦境永眠。

也许对于他来说,有玉在的梦才是真实。

那是他与小玉的定情玉,完璧无瑕,一对璧人。

茅草屋窗下,那缕残魂不束玉冠,散发垂肩,手中握着障眼法变出的完整玉佩,仍在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吟唱。

“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他很喜欢这句唱词。

他记得,在小玉与他的洞房花烛夜,那些小鬼一直在这么唱。

虽然苦寒之境,一切却如梦如幻。

在幻梦中与小玉做凡人夫妻,三拜天地,天地做媒,缠缠绵绵,琴瑟和鸣,生时同衾,死时同穴。

就这样恩爱无双,在幻梦中了此余生。

心魔了解润玉痕,自以为给润玉痕编了一场触目惊心的噩梦,便能恐吓到他,威逼他堕魔。

这对于润玉痕来说,确实是场触目惊心的噩梦。他知道如果郁舟真的消失,他绝对会沦落得跟这场噩梦里一样的下场。

润玉痕眼神平静至极,已有决断。

前世曾伴随他千年的君子剑就在手边,他缓缓按住剑柄。

在他想拔剑出鞘,看上最后一眼时

一经拔出,那剑便毫无预兆地碎了,哗啦啦掉了一地冷铁流光。

修无情道者,有情则剑碎。

这个剑碎的结果对润玉痕来说,只是果然如此。

君子剑被送上北峰后,他一次都没有让它出鞘过。一出鞘,一碎裂,只会是更加论证了他无法继续修无情道。

润玉痕曾思考过,继续修无情道一事,究竟还有没有转圜余地?他能否压抑自己的情,骗过天道,就那样一辈子都压抑着自己度过?

但润玉痕现在思考清楚了。

所谓至刚易折,至情不敢说看似深情隐忍,实则何其窝囊。

他的选择从来都是小玉,只会是小玉。

陆照火带走了小玉。

他要去找小玉。

·

凡人界内,碧江之上,一只小小乌篷船正顺水漂下。

船尾蹲着个艄公,两臂鼓着青筋,不紧不慢地划着桨。

日近中天,已届饭时,艄公便将乌篷船划至岸边,以江水淘米,松柴生火,张罗起饭食来。

今日他的船上载了两位客人,他将粥煮多了些。至于菜,他只有自己腌的咸鱼能拿来招待,他看那两位客人衣着不凡,有些担心客人吃不惯。

饭菜盛好,艄公起身,正欲去叫船篷内的客人出来吃饭,其中一位客人恰好探身走了出来。

黑发蓝瞳的少年笑了笑:“我娘子畏寒,在船篷里不愿出来,我把粥端进去。”

这客人瞧着年纪轻轻,尚未及冠,就已有娘子……竟还是个会疼人的。

这样恩爱的少夫少妻,载人无数的艄公都鲜少得见。

那厢,陆照火回到船篷里,郁舟还蜷躺着,在装睡,不愿理他。

陆照火轻轻将粥放下,一下坐回郁舟身边,用大掌揉了揉郁舟的腰,问:“还生气?”

郁舟故意不吭声。

陆照火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