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来了,还不快走!”
少年蓦然转向他,交错而过的一瞬间,林晗的目光同他清凌凌的眼睛相触,莫名其妙地有些微妙的悸动。他急忙勒马转身,听见一声铮然的刀鸣。
他的刀法干净利落,刀口抹在人身上,沾不到半点血花,便精准割断咽喉,轻而易举地取走人命。这样利的刀锋,没有十多年的磨砺是绝对出不来的。林晗从未见过,有人能把杀人这件事做得如此干净,好像只是专心沉浸地舞了一套剑法,他面对的不是蜂拥而来的敌人,而是一树娴静的落花。
卫戈收回刀势,刀身银亮如初。结束得很快,不过喝口水的时间,他面前最后一人疲软地倒下,浑身亦见不到血迹,只有颈边有道红绳似的伤口。他像是个冷漠无情的傀儡,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动容的神色,此刻转身朝着林晗道:“全都解决了。”
仔细琢磨,他这句话令林晗回忆起往日做皇帝的时候,好似在跟他讨要赏赐。他望着这人的脸,张口结舌了半刻,朝着他抱拳道:“多谢兄台。”
这人皮相虽好,但是平白无故给他一股悚然的寒意。林晗不愿久留,转身欲走,那人却把他叫住,淡淡道:“江湖险恶,这必定不是最后一次,下一回还能不能遇到我,可就说不定了。”
第4章 国殇
这人使刀的手法老练狠辣,一双手似乎就是为杀人而生的,刀锋的锐气和冷硬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只有经过长久的练习,才能像方才一样在重围中精准而沉稳地出手。他不像方黎昕那样的少年游侠,更像是名门豪富豢养的死士,把杀戮当作生命中的全部,经年累月地钻研过杀人的技法。
林晗明白那股悚然从何而来,他望着少年的眼睛时,看见的不是一个温热鲜活的人,而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
两个人在诡谲的静默中对峙,卫戈忽然抛给他一件物事。林晗抬手接稳,触手冰凉沁骨,冷得像他手里的刀锋。这是根制式奇异的哨子,约莫两节指头大小,其上雕刻的图案质朴粗犷,颇有塞外之风。
林晗收下哨子,从身上翻出一枚碧玉扳指。扳指原本是他戴在手上的,逃命时嫌戴着它妨碍用剑,便取下放在身上。江湖人有种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偶然相遇,彼此意气相投,便取下信物互换以为凭证,他年人海再逢,还可凭借故人故物,在旧时月下,对酌一壶新酒。
这个刀法精湛的少年主动朝他抛出信物,便是认定了此面的眼缘。林晗看了看他白皙的脸孔,虽不知此人瞧中了他哪里,但也欣然接受了短哨,还取出玉戒相赠。
他后知后觉地回应他的话,言辞规矩客套:“今日能结识一个像阁下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事。”
卫戈轻轻一笑:“不仅能做个朋友。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你也可以来找我。”
林晗扬了扬眉梢。这人朝他隐晦地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佐证了林晗初时的猜测。他是专为人扫除障碍的死士,或者以杀谋生的刺客。
他取出自己的刀,捏着刀柄出鞘一半,露出银亮锐利的锋刃,刀身从刀镡下方弯曲,形似一片柳叶。林晗对着刀和人欣赏片刻,盯着他那双美丽的、清亮的眼睛。他忽地记起颐山夜里湿淋淋的风雨,肆虐的水汽和刀光剑影,如此深邃的眼睛,只要曾经见过,必然再也无法忘怀。
“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杀我?”
林晗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股威势,即使他从未刻意朝人施压,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度也从眼神间,语句中,甚至头发丝里透露出来。
居然已经被他识破,卫戈原本想着负隅顽抗,装作不解,可在对上林晗的眼神时改变了主意。他从皇帝眼底看到了冰冷的拷问,如若说他自己是一把杀人的刀,那么林晗便是执刀的人,寒芒从未显露,却能决定着刀锋何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