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卫戈皱了皱眉头,“你带人先走,我来断”
“裴桓。”林晗的嗓音淡然温和,笑吟吟地截住了他的话,“有些事,我想现在告诉你。”
卫戈的心中霎时一紧:“你说吧。”
他张了张口,再三犹豫,终是轻叹了声,道:“我们之间的那些纠葛,你不要当真。”
卫戈不说话,神色静静的,看不透在想什么。湿冷的风扬起他脸庞几缕墨色的发丝,犹如寒梅初绽,傲骨风华。
“或许,你现在的想法和聂峥一样,觉得我是个混账。”林晗轻轻一笑,眼中衰败,流露出片刻的凄苦,继而用淡笑掩盖住泄露的心绪,“确实,我自己都觉得死后应当下地狱,现在还活着,简直污浊了这个人世。”
卫戈握着刀的手有些发抖,嗓中像是被什么扼住,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让我离开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卫戈道,“大可不必如此认真地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全部是我自作多情。我会当真。”
林晗沉默地望着他,眼中绽开朦胧的笑意,快要顺着发红的眼眶溢出来。
“都是假的。”他垂下眼眸,柔和地吐露出无情的话,“撩拨你,引诱你,都是为了让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不离开我。”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接着骗我了?”卫戈压抑着嗓音,句句紧追,“为什么改了主意,要逼我走了?”
林晗略微低头,抬指抚过眼尾,深吸了口气,柔声道:“你知道裴信为什么非要抓我回去吗。”
回想起曾经两封书信,卫戈心间像是扎了根刺,强忍着怒意:“我不想知道。”
林晗凄然一笑,如若罔闻地轻叹道:“还记得吕应容么,我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受制于人,委曲求全,表面上是尊贵,暗地里却连尘土都不如……”
“所以呢,”卫戈大概能猜到他所说的是何事,眉宇间压抑着阴云,“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厌弃你么。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也把我看得太轻了。”
林晗摇了摇头:“我想让你明白,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卫戈不再多言,静默地听着他道来。
“我七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到盛京。”林晗眺望着渺远的群山,似是沉入了久远的回忆,“平都公主十四,与我情如姐弟。经由她,我认识了当时权势滔天的聂铭。”
他的双眼刹那间变得幽暗冰冷,唇齿中犹带着彻骨的仇恨。每一个字的语气都很淡,却像自己拿着刀子,细致地把肺腑一寸寸剖给人看,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他说对我一见倾心,将我诱哄到府中,百般侮辱。那些日子简直就像噩梦,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后怕。后来在他身边的时日长了,知道他有个政敌叫裴信,正在宗室中挑人继承大统。那时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做皇帝,要把聂铭踩在脚下,让他整个家族为我受过的屈辱陪葬。”
林晗长舒了口气,沉重地闭上眼:“我费劲心思,终于让裴信注意到。他不仅助我摆脱了聂铭,还为我授业解惑,为我登基扫平了障碍。我势单力薄,要坐稳皇位铲除聂铭,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裴信,而我一无所有,只能以情做饵,让他供我驱驰。他倒是个君子,十年来都没对我做什么,然而我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那我呢。”卫戈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脸色苍白地自嘲道,“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也只是算计吗?”
林晗静默了一瞬,垂目掩饰眼底黯然,道:“只是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