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不会不顾城里士卒百姓,退守灵州的。”
“谨姑娘,战事瞬息万变,凉帅定是有他的计较。”聂峥轻声劝慰,“这府衙是不能待了,你有没有好去处,供咱们先行下榻,商议讨伐胡贼的事。”
息谨思量一番,似乎觉得他所言有理,抬手擦了擦眼眶,呼出口气。
“那……去我家吧。就在凉州大营附近,顺道送将士们回营。凉州城这副模样……委屈大家了,应当不会有胡人在这里了吧?”
她的话久久无人回应。息谨来回凝视着周围人的神情,清丽的小脸逐渐皱起,眉头绞在一处,放声大哭。
众人皆是神色黯淡,压抑着哀痛。天地都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中。
息谨号啕哭叫,猝然跪地,对着成山的尸骸失声道:“凉州父老!是息谨无用,没能守住城池,害你们丢了性命”
林晗挪动步子,有力地扶起她,道:“谨儿节哀,此事我必要达戎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他便转向聂峥,道:“时值盛夏,达戎人迁居到了何处放牧?”
聂峥目光涣散,听到他问话,双眸中立刻聚起一团火苗。
“若泽草原边界,黑水河流域。”
“去给我杀。”林晗面如寒霜,“不管老幼妇孺,全部剁成肉泥。贺兰稚想报仇,告诉他到凉州来找我。”
“好。”聂峥果断应答,“我把凉州的事交给三郎,这就派人叫他过来。含宁尽管差遣他。”
聂峥俯首抱拳,朝身边亲信呼喝一声,点了一半苍麟军出城北上。息谨领着他们到了自家府中,林晗才知,她与息慎住的不过是件四方小院子,仅有三间屋子,房舍简陋,墙瓦单薄。
堂屋狭窄,只摆了几条胡凳,多塞张桌子都够呛。整座城都被胡人洗劫过,连这不起眼的夯土小院都没逃过一劫。院子一角垮塌,各处有火烧的痕迹。
她家中实在清贫,没什么能抢的,故而屋子里的物件没少,只是被翻得七零八落。
息谨将几条小凳整齐地摆在院里,供他们坐着歇息。林晗与裴纯行心事重重地坐着,仿佛丢了魂魄,良久不说话。
院里萧瑟寒凉,偶尔刮过一阵腥风,风声呼啸,好似鬼魂哀泣。息谨在三间屋子里穿梭,忙着收拾打扫,将散乱歪倒的物什归位,怀抱着几捆书册出门,摊在小院里晾晒。
裴纯行注视着她的动作,道:“这都是什么书?”
息谨利索地翻开书本,轻声道:“家父平生有个心愿,他在凉州十来年,早将此地当做故土,便想在有生之年著成一套本地风物志,如今已写成半部书了。幸好胡人不识字,没把它毁掉。久没人照管,有些发潮,翻出来晒一晒。等到去灵州,我得把这些书好好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