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

世界里的声音似乎失去了能让她的鼓膜引起共振引起反应的能力,又好像过分地把这项功能调到了最大。

应雨听不到老管家的问询,却紧紧握住手中的银色徽章,略显尖锐的棱角在柔嫩的掌心压出红痕,断断续续地遮盖挂断的滋滋声。

好吵。

好吵!

为什么这么吵?!

她的眼睛里满满盛不住着的痛苦与悲哀,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镇住了下意识看向她的面容的老管家,也因此唤醒了在痛苦与克制中间徘徊的自己。

她听见了自己吐出如先前听见的,唐晓翼的声音一般嘶哑破碎的音节,字字句句像是徘徊人间的非人鬼怪,倔强语气中的执念深深又深深。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在相似的地方再次响起,它的小主人只是坐在上面,摊开手捂住了脸。

我要来找你了。

我不相信。

那是假的。

应雨疲惫地合上眼睛,干涩的眼眶在眼珠转动时传来深重的不适感,遮住了脸的纤细双手下面睁不睁眼都是一样的黑暗。

那是假的。

应雨在陌生的港口下了飞机。

长时间维持不动的姿态让她的身体生锈般活动得十分僵硬,她好不容易不远千里来到这,却停在上船的前夕犹豫不决起来。

白色的,优雅的,华丽的巨大船只立在她的眼前,潮湿的海风里有着熟悉的腥咸气息,熟悉到几欲人作呕。

生理盐水缓缓填充了应雨干涩的眼眶,熟悉的人影慢慢走近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要去看看他吗?”失去往日意气风发的熟悉男声这样说道。

被拍的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片刻后抬起一张泪水沾湿的苍白的脸:“要去。”

唐晓翼焦躁地揉一揉头发,转过身去带路。应雨沉默地跟在后面,苍白默然的侧脸看上去像一尊不知悲喜的石膏雕塑。

瘦削的男孩子安静地倒在那里,希燕在一旁守着正被警察拷走的嫌疑犯,于飞飞跪坐在一边,和洛基一起。温莎站的远些,正与某个警察低声地说着什么。

几个孩子的眼神很相似,像不肯出声的受伤的兽,固执地守在这里。

没人去动,也没人敢动。

应雨突然抓住了唐晓翼还在空气里翻飞的衣角,一直微垂着的头渴盼地抬起来,眼睛里闪烁着脆弱的自欺欺人。她近乎急切地凑过去,手劲很大,声音还是不停地颤抖着:“骗人的吧?”

“这是骗人的吧,伊戈尔他没有死,只是身体虚弱有点危险,睡着了昏迷了休克了?还没有死对不对啊!”

她的语气逐渐激烈起来,声音却越来越小,摇摇欲坠,却还要固执地等一个判决结果。

唐晓翼没有说。

他只是默许地把应雨带了过去。

应雨的眼睛终于黯淡下来,她默默走过去,触到倒下的少年的手掌时,突然不可遏制地掉下了眼泪。

骨肉纤细的手指节修长,掌心带茧,冰凉凉的,好似把应雨的呼吸压在胸腔内,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原来知道和做好准备真的是两回事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应雨走起神来。她麻木地掉着眼泪,思维却偏移着不肯聚焦。

她注视着少年人因为憋闷青紫的嘴唇,刘海松松垮垮地盖在脸上,透出眼睛来。被人阖上的眼皮底下是一对温柔的褐色眼珠,尽管平日里看不到,应雨知道这双眼睛有多么漂亮。

而眼睛的主人呢?

眼睛的主人为什么不肯继续睁开眼睛了呢?

思维漂移的问题还在继续,应雨却从这种压抑痛苦的感受中终于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