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一样,从小到大泡各种剧院、追各种剧团、甚至民间丧葬红白事时,自行组织的大戏,你也会了解这么多的。”

唱念做打,生旦净丑。老祖宗们几千年的痴心、负心、忠心、狠心、杀心、贼溜溜的人心……全都被糅杂进一曲曲流水、一折折戏文里。

说到这里,滑应殊深藏功与名地掸掸膝盖,不屑一笑:“踩个膝盖算什么,你听过《惜姣》和《葡梅架》吗?”

“啊?”

没有给凌一弦深入解释,滑应殊随手捻过两缕车尾气,又顺手放走了车尾气。

为了方便今晚的行动,滑应殊没戴自己那副标志性的小圆墨镜,却在鼻梁上另架了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蛤蟆镜,方便一双眼睛在镜片后左右乱转,寻找目标。

另一边,他也和凌一弦有一搭没一搭地传音说话,营造出一种融洽而暧昧的气氛――凌一弦只要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爱答不理的表情就行,90%的爱恨情仇,都由滑应殊自导自演。

不过,看着确实挺像那么一回事。

两人陆续打发走了两三波贼心不死的狂蜂浪蝶,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滑应殊看到了什么,他传音时的声线骤然一紧。

“人来了。”

那人的神态、动作,和站姿,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而他看向吧台这边的眼神,也明显和其他被“美人蝎”的美色吸引来的普通男人不一样。

他根本没怎么看凌一弦。

他在看的是滑应殊。

――他在审视、在思索,为什么“美人蝎”会在接头的场合牵来一个外人。

滑应殊顿时把声线压得更低,他言简意赅地指令:“踩我。”

这一招,凌一弦已经在过去的一个下午里练得炉火纯青。

一听到滑应殊的口号,凌一弦整个人只差没化身成一幅南丁格尔统计表,两分故意、两分恶意、三分漫不经心、三分百无聊赖地踏上了滑应殊的膝盖。

“冲着那人的方向笑。”滑应殊低头看着凌一弦的鞋尖,嘴唇几乎不动地吐出几个字来。

在外人来看,卡座上的女人实在太会,身姿也太曼妙。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足尖轻捻的动作,傻小子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色迷心窍。

凌一弦踩着滑应殊,却根本没有看他,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过头去。

隔着大半个鬼哭狼嚎的舞池,凌一弦和那人四目相对,冷冷一笑。

凌一弦不知道,怎样的笑算是勾人。

但没关系,她知道怎样的笑,是杀人前的笑。

对方果然接到了信号,径直穿过舞池,拨开眼前一对对抱在一起的男女,径直朝着凌一弦的方向走来。

他向凌一弦略略躬身,轻声邀请道:“楼上今晚正好有个高档酒会,美女要不要去看看?”

滑应殊猛然抬起头来。

他按着吧台,眼看就要站起来,却见凌一弦脚下用力,把他重新踩回了凳子上。

“留在这儿等我。”凌一弦冷淡地命令道。

来人的眼神滑溜溜绕着滑应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男朋友?”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不过,这个问题也未曾超乎武者局的意料。

按照之前接受的补习,凌一弦秉持“以不变应万变”和“用反问做回答”两条核心要义。

她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滑应殊。

她似笑非笑地问滑应殊:“你是我男朋友吗?”

“不。”滑应殊哑声说,“还不是。”

“就是这么回事。”收起笑容,凌一弦不客气地转向来人,“既然有这么多话,不如你留下跟他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