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皆安,不必担忧。新觅得一方歙砚,其纹似远山含黛,如卿蛾眉, 甚喜。
纸短难藏吾念, 余言面叙。
即问夏安。
看完这封短而情长的信, 清蕴拈起那两朵白兰。在信封中待了许久, 它们已成为两片小巧书签,洁白依旧, 凑近细闻,似乎还能嗅得它曾经芬芳。
清蕴唇畔浮现微笑,久久未消,看得白芷也忍不住为主子高兴。
“离家一月,正事还没办出结果,先寄了三封信。”秦夫人踏入春诵堂就看见外孙女兼孙媳发呆的模样,出声调侃,“当初就该把你揣怀里一同带走。”
“祖母――”清蕴轻轻唤她,声音又低又惹人怜爱,是难得的撒娇。
秦夫人心也跟着化了,小夫妻成婚快三年依然感情甚笃,自然是她乐于看见的,没谁比她更想看到清蕴过得幸福。
不过她此来是有别的事,“听说你又开始喝药了,每隔五日,还把林大夫请到了家里?”
清蕴颔首,“林大夫说,单喝药对我可能效用甚微,配合推拿、针灸之法能够事半功倍。”
她既然能感受到三哥的爱意,当然也清楚他对拥有一个孩子的渴望。来自长辈的压力被他尽数扛下,外间有关此事的议论也都没打扰过她。但慢慢的,清蕴发现自己也想在三哥脸上看到惊喜,所以趁此机会,把这事重新提了上来。
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而非受儿媳郑氏等人的催促,秦夫人就放心了,“量力而行,我们不急。”
不怪她偏心,她就一个女儿,女儿也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她不为猗猗多考虑些,还有哪个长辈会呢?
察觉到秦夫人借自己思女的情绪,清蕴往她怀中小小一靠,没让老人家看到自己过于平静的眼底。
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起初她还会因占了她人身份内疚不安,如今已经快要忘了这些错位的事,真正把自己当成了陆清蕴。
难道不是吗?从一开始,祖父祖母、三哥他们认识并生出感情的,都是她。
清蕴静静想着,抬手拍打秦夫人手背,随后握住。
秦夫人笑了笑,“话说回来,你有这份毅力,配上林大夫的医术,想必到时候等三郎归家不久,就能传出好消息。”
清蕴没什么羞涩,眨眼点头道:“我也希望。”
“待会儿我就着人收拾行李,去寺庙里待半月,向佛祖祈福。”
清蕴好笑,“祖母,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秦夫人淡然道,“佛祖喜欢心诚之人,?k老人家高兴了,自会降下恩泽。”
说罢,已经定了主意,让女使回去收拾行囊。
眼见祖母雷厉风行,清蕴撑腮望了会儿,回头对上茯苓递来的汤药,端碗一饮而尽。
随着时节入夏,京城也慢慢炎热起来。清蕴对酷暑忍耐力尚可,不会难捱。倒是王宗赫素来苦夏,在外又总端着架子,不愿穿得太轻薄,更不会像他人那样露出四肢,很可能要吃些苦头。
如此悠闲过了两月,清蕴发现王宗赫家书渐少。起初她以为是忙碌所致,等收到最新一封信时,神色微变。
抵达凤阳府虹县前,清蕴记得当时王宗赫来信就说过,虹县知县染了重疾,不幸在他们到之前病逝了。新任县官还没到位,所以打算避开虹县。
最新一封信则说,虹县疑似发生时疫,症状蔓延,全城皆危,他们一行人打算先处理好此事再离开。
时疫……清蕴不由想,莫非前任知县就是因感染疫病身亡的吗?可凤阳府的知府没有上报此事,应该不是。
如果可以,她其实很想让三哥离远些。世人谈瘟色变,不仅因为其容易致死,更因为一旦染上疫病,就绝不会被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