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2)

他从初入官场就是如此,也从不要求旁人一起, 所以除去个别官员会议论他过于勤勉之外, 得到的都是好名声。

案前公文堆积如山, 王宗赫摒弃杂念, 用青瓷镇纸压住边角,笔尖在砚台边沿轻轻掭过, 再耐心地一本本批阅。

他处理文书自有一套章法。

西北三州送来的请安折子用蓝封归整,这类歌功颂德的套话照例送往万云那儿,看不看就全凭他们陛下心情。江州府尹提请修缮堤坝的奏章,就蘸朱砂在“工部协理”四字下勾了双线。考功司新呈的官员三年课考簿册,则用黄绸细绳捆扎,待腊月廿五呈送御前勾选――虽说建帝近年愈发惫懒,该走的流程总要周全。

“太原同知陈平贪墨案......”王宗赫的指尖在泛潮的桑皮纸上顿了顿。这本弹劾奏章夹着按察使司的密报,墨迹洇开的“侵吞军饷”四字让他眉心微蹙。这类四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已超出吏部郎中的权责。

事实上不仅是吏部郎中之责,他批阅的公文中,有些是内阁中才能看。但柳阁老默许,其他几位阁老也就不曾反对。

他取过素笺誊录要点:涉事银两数目、涉案卫所名录、前任太原知府考评。待墨迹干透,连同原折装入靛青函套,唤来书吏嘱咐:“明日卯时送柳阁老案头。”函套封口处的火漆印特意用了暗纹,这是提醒阁老需单独奏对。

窗外暮色渐浓时,案上已分列出七摞文书。

最右侧那叠紫檀木匣盛着的,是今晨刚到的西南急报。王宗赫摩挲着匣盖上的虎头铜锁,想起上月兵部与户部为军饷扯皮的旧事,终是将木匣原封不动归入待转公文。

其中还有蓟州彭将军递上的一道折子,道蒙古在半年间有三次突袭,好在都防守得当,损失不大。第三次察哈尔部率领五千骑兵夜袭,多亏他部下一名叫陈危的小兵临危不乱,领兵撤退的同时大胆埋伏反击,大挫察哈尔部锐气。彭将军作为总兵,推荐陈危任他麾下千户。

看到熟悉的名字,王宗赫笔锋未变,依旧按类分好。

当值房的梆子敲过一更,最后一份关于江南织造局增设提举的奏请被朱笔圈出“转户部议”,王宗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烛影在青砖地上拖出细长的影。

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他一饮而尽。

处理完了公事,被刻意压制的思绪才如潮水般涌出,把他钉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

“爷?”不知几时,疏影小心询问的声音响起。

王宗赫回神,“怎么?”

“这边要关门了,也过了晚饭的时辰,门房来让我问问,您准备留到什么时候?”

“现在什么时辰?”

“差两刻到亥时。”

王宗赫这才惊觉自己坐了快半个时辰,但他其实没有想太多,仅仅是……

“回吧。”

他起身,肩背显出近乎峭直的弧度,不似武人的悍利,而是古碑上拓下的瘦金体――嶙峋骨节裹在四品云雁补服里,透出文臣特有的清矍。

疏影随他走出官署,跟在两步之后,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其实隐约能猜到他今日为何呆坐了许久。

下午在街市遇见了陆姑娘,不对,应该称世子夫人了。

单看主子状态,疏影就知道,他一刻也不曾放下过陆姑娘,只是碍于礼法,不曾流露情绪。

且疏影作为身边人,能隐约察觉到主子和如今夫人的真实状况,这两人怕是从来就没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相处过。有时候郑夫人问起来,疏影都不得不帮忙打掩护,说主子太忙了,所以鲜少归家。

叫疏影来说,主子既不曾忘怀旧情,当初就不该结这门亲。守寡再嫁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大不了等陆姑娘守满三年孝,这样总不会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