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出海的日子,裴晏总要拖到最后一刻才放她出门,今天倒是换了新花样。
云英想了想,主动过去抱住他,双手环紧腰身,脸颊贴着脖颈,胸口软绵绵地蹭了蹭,瓮声瓮气地在他耳畔哼。
“大半夜的画什么王八。”
裴晏稍别开头,继续蘸墨勾线,淡淡地说:“幼时家中有一临海志,写的夷州风物,虽是残本,也算详尽,草草翻过几回。你扔下我走的那些年,我就只能凭着零星记忆在梦里描摹……”
原是唱的苦情戏。
云英抿唇暗忖,还没开口,裴晏语调稍扬,接着说:“自觉栩栩如生,来了才发现,也不尽是我想的那样。”
话听着有些酸。
云英蹙眉回想,早晨出门还是好好的,也就是傍晚去平哥那儿吃饭时有些别扭。
总不至于是陆三非要争那座位给闹的,又不是头一回了。
云英没吭声,裴晏便继续画他的王八。
“三言两语,只得神韵,不如画下来,形神兼备,后人看了才不至于瞎想。”
“原来是想要后人了。”云英松开手,故意道,“喜欢什么样的丫头,我在侯官给你物色物色。”
裴晏抿唇不语。
白天在沙岸边看见的情形还哽在心口,眼下又被恶人先告了状,本就还没打好的腹稿更是气得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云英半晌等不到下文,倏地直起身:“那你画着。”
她气鼓鼓地躺上床,翻身对着墙,等了会儿,竟是没有动静,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灯油贵着呢,一网子鱼也换不来一壶,你不出海就不心疼是吧。”
裴晏也更来气,手一抖,一大团墨点落在王八头上。
是他不想去吗?
云英见熄了灯本还想着饶过他,毕竟明日就要走了,起码月余才归,方才沐完身还抹了好半天香脂。
香脂也不便宜呢。
可左等右等,唯有徐徐凉风刮着她的后背。
云英忍不住转过身。
裴晏果然还坐在案前,甚至拢好了被她揉乱的衣襟,就着月色继续画着他的王八。
她一咬牙,钻进被衾里,盖头就睡。
夜半,海风猛地撞动窗棂,云英倏地惊醒,屋子里尽是暴雨将至的闷湿气。
今日看来也是走不成了。
云英正想着,白光一闪,云间也隐隐起了闷雷。
她坐起身,静悄悄掀开被衾,撑手想跨过裴晏下床。但才刚搭过一条腿,腰身就被牢牢摁了下来。
裴晏缓缓睁开眼:“你答应过我什么?”
到夷州的第二天,裴晏便与她算过一次旧账,说她每回都趁他睡觉时离开,闹得他夜里不敢闭眼,要她从今往后都不许比他早起。
“醒了也给我躺着。”
他是这么说的,她也一直耐着性子等他睡醒才起床。
但此一时彼一时。几个时辰前的怒气还没消,云英没好气道:“你倒是学会装睡了。”
裴晏还没开口,天外的雷先应了声。
云英下意识看了眼门口,裴晏倏地将她拉回怀里,翻身压到身下,双唇贴上去吻住她,舌尖撬开贝齿,搅缠着,吸吮着。
她起先还推搡了两下,而后渐渐得了意趣,胸间溢出些细碎吟哼。
一口气绞尽,云英喘着气嗔道:“方才等你你不来,现在倒急了?”
“方才在生气。”
“那现在不气了?”
裴晏没作声,垂眸看着热息渐渐在她鼻尖上凝出细密的水渍。
“也不是。”
心口的气勉强咽下去,腰下的气便就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