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出了月,身子好些,我才抽出身,将她们托给关循照看。我本想着虽比她晚走了半个月,但脚程快些也能追上,谁知沿途到处设卡,十日前才……”
又是一声嗟叹,裴晏没再多说。
屋内静下来,两人各自想着对策,可越急就越想不出什么。
他若还在廷尉,可调配的人多,或可挑几桩牵连广的旧案无事生非,把水搅浑了,兴许能趁机救人。但如今他是东宫属官,官职虽升,放在眼下,着实无用。
宋平来时便有过最坏的打算,比裴晏稍镇定些。
他仔细又问了一遍船上的情形,想了想,推测说:“刘舜更像是在拿大人要挟云娘,我猜她暂时应该安全。”
裴晏缓缓抬起头,心神稍定后,总算拿了个主意。
“我本是不确定她在哪儿,拜托了卢湛过几日赴宴时打探。你可乔装与他一道混进怀王府。不管怎样,先找到云娘,再里应外合。”
宋平摇头道:“就是当年教我们的那个人活过来,也瞒不过萧绍的眼睛,我与卢兄弟同行,恐会连累他。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裴晏有些错愕,他见过宋平的手艺,形神都挑不出毛病,宛如照镜。此人又善观摩,微末表情、习惯动作,连遣词断句都学得很像。
宋平挑开窗缝,警惕地环视一圈院墙外面:“以防万一,我今日还是就在梁上躲着。明日请大人让桃儿再找人运些东西进出,我好找机会混着出去。”
“等等。”
裴晏忽地起身。
“卢湛与我说过,萧绍认人不看脸,是闻气味的。”
子时三刻,马车自千秋门出,在静悄悄的内城大街飞驰。
云英两指挑开车帘,小心窥视外头。
那日画舫一别,刘舜送她回了宫里,交代让她好生观摩,便再没露面。白天关在掖庭一处空屋,每晚去显阳殿伺候敷药,待天子睡下了,又送回掖庭。
今日正好第七天,从显阳殿出来,内侍让她换上僧袍,领到宫门口交给了萧绍。
可她问什么萧绍都不开腔,她便只好骂了几句,默默数着路口。
内城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她过去只来过几次,实在有些想不起了。
但车很快停在一处巷口。
守卫迎上来牵好马,萧绍挑起门帘,里头飞出一枚薄金花钿。他侧身两指接住,反手扔了回去。
鬓边一道凉风,刮落几缕青丝。
萧绍拧眉,仔细打量:“从哪儿藏的?”
“那当然是伺候得好,活死人赏的。”云英哼笑一声,拎起僧袍跳下车,左右张望,“殿下呢?”
萧绍不爱说话,烦她话多,更嫌她心眼多,上手仔细搜过身才指着门里头:“进去。”
云英扫了眼那扇夹在灰白高墙中的破门,撇嘴道:“我不走小门。”
牵马的守卫对视一眼,默默离开。
萧绍懒得废话,一把扛起云英便推门入内。
她嘴上骂个不停,眼睛一刻没闲地记着路。动静大,沿途有不少侍女打扮的娘子提灯出来张望,但一见萧绍就悻悻避让。
直至过了一条长廊,便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各个肤色黝黑,甲胄齐备。
萧绍将她扔进一间小屋子,才开口交代:“殿下这几日没空,要什么东西写下来,我让人送来。”
“不成,皮面色泽材质各有不同,胶也有许多种,我得亲自选。”
云英转眸见萧绍眼角微微抽动,话锋立转。
“或者我列个单子,大市上买得到的种类,你让人都送一份来,不用多了,一小份就行,我先挨个试试。”
萧绍死盯着她:“少耍点心眼,少吃些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