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想了想:“你再等我一下。”
卢湛点点头。很快,桃儿又抱了一床被褥回来塞给他。
“前阵子估计下过雨,被褥受了潮也没人晒,这些还是我拿炭火盆烤干的,凑合先用着。”
难怪手裹在里头还有些热乎。
卢湛想了想,将被褥放回床边:“夜里凉,你搭着吧,我不怕冷的。”
裴晏哼了两下似是要吐,桃儿双手端起锦帕接着,等了好一会儿却又没声了。
她再回头,卢湛已经出去了。
裴晏醒来已近子时,油尽灯熄,溶溶月色映照床前。
外头鼾声如雷,桃儿却趴在他床边睡得香甜。
卢湛说他们辰时抵京,上山下山,来来回回地找了他一整天。
这是真累了。
裴晏将被褥搭在桃儿身上,又从衣橱里翻出狐裘,走到外面却见卢湛裹着被褥蜷在短塌上。
他不免皱眉,这小子到底还是养尊处优惯了,只知道顾自己。
风吹开了虚掩的房门,卢湛打了个喷嚏。裴晏还是将狐裘给他搭上,回身去架上找出江州舆图,在案前摊开。
指腹顺着山峦摩挲,最终落在原丰二字上。
他方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有了别的情郎,春耕秋收,琴瑟和鸣,他在窗外看着。
昼夜轮转,她身子好了,有了一儿一女。待孩子能跑,男人就出门赶海。别家娘子来发牢骚,说衙门虽减了田赋,可差吏的孝敬银又涨了。
她晃了晃神,垂眸跟着骂说:“狗官呐,都该死。”
夜里起了风浪,她哄完孩子,坐到门边。他站在她身后,听她默默求念平安。
待风和日丽,外头传来好消息,孩子们嬉闹着跑去迎接。她展颜追了两步,临出门又蓦然回首,与他四目相交。
凝望片刻,她朝他走来,眉眼含笑地向他伸出手,他便也伸出手。
指尖透过掌心,她穿过他胸口,将窗棂阖上。
她走向她的家人,他从梦里醒来。
秋风瑟瑟,身侧鼾声又起,正好掩住案前欷歔。
显阳殿外,内侍宫女分站两侧,躬身垂首,听着殿内沉重苦吟,各有各的主子,各怀各的心思。
怀王卸甲返京后,宫里头待了超过十年的,或明或暗,都被带至暗处问过话。一问当年刘昭仪难产,二问那个夭了的孩子。
天子近来时常梦魇,呓语中也总唤着已故昭仪的闺名。
静水之下,暗流涌动。
“调令一下,难免有些怨言。舅父便问,厉兵秣马不出征,把人都驻在中原腹地,是在等什么?这话无人敢应,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锦帕凉了,元琅重新浸过热水,捂在天子那已然萎缩发硬的那条腿上,指腹顺着肌理经络,略显吃力地揉摁。
说完正事,天子沉吟半晌,似已昏睡过去。烛火映在他颓然老去的面庞上,忽明忽暗。
元琅垂眸看了会儿,默默擦干净手,正要起身退下,天子忽又叫住他。
“郑照这揉穴按蹻的法子,我看比扎针好,摁的时候虽要痛些,但这两日感觉似也能走几步了。”
眼帘掀开一道缝,语调辨不出喜怒。
“你陪我去西园透透气。”
“陛下身子刚有起色,不宜受累,还是命人抬轿吧。”
天子摆手道:“拿根藜杖来就行,你我父子二人,换个地方说话,让他们都退远些。”
元琅思忖片刻,挽袖道:“那儿臣背陛下去西园。”
天子虚眼凝看,朗声笑着:“好啊,你且试试。”
元琅背身蹲下,将天子双手搭在自己肩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