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问过裴晏东宫要对付的是元晖还是顾廉,他不肯说。
眼下倒是有答案了。
北朝哪会不护着他们北族人?
云英猛地摇摇头,将思绪收回来。
裴晏都死了,她还盘算这些做什么?定海县城小,四面环海连个像样的城门都没有,城里那点儿储粮更是喂不饱这么多兵,要么征庶民的粮,要么从外面运。
到处都是漏洞。
能救便救,救不出来,那就毒死多少算多少,黄泉路上,都是关大哥的伴儿。
天光转阴,眼看已近黄昏。
拿定了主意,云英便起身准备回去。这几日,她一说想静一静,平哥便怕她想不开,总要找人跟着不说,还都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可话都写在脸上,看一眼也觉得吵。
没走几步,树丛背后一阵响动,云英警惕地拔出短刀,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步后退。
一双手扒开树丛,露出个沾满黄泥的脑袋。
“娘子!”
泥人欣喜地叫唤,迅速扯开缠在身上的树藤爬起身朝她跑过来。
云英一愣,人跑近了才认出是桃儿。桃儿顾不上浑身的泥,一把抱住她,喘了两口气,便泣不成声。
“娘子,阿爷快死了,你救救他……”
卢湛旧毒未清,伤势也好得很慢,她和裴晏本是轮流出来找吃的,但前天裴晏出来被蛇咬了一口,说是没毒,但伤口生了疮,昨天夜里也开始起热。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担起重任,三个人的活路都得靠她。她不敢哭,天不亮就出来找治伤的草药,眼下眼泪一掉就再也收不住。
云英给她擦干净脸,默不作声地哄拍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之前每次都走到那个断崖的地方就回去了,刚才看见有树藤,就绑在身上跳下来,想看看山这边有没有人家……还好我跳下来了。娘子,你跟我来……”
她拉起云英的手,可云英却杵在原地没动。
“娘子?”
云英凝眸看着她,神色复杂。
“你们的船就是我凿的,你带我过去,是想看我救人,还是给他们补一刀?”
桃儿双唇微颤:“娘子不会的……”
云英唇角勾起:“为什么不会?只许他们带着官兵来杀我们,像斩瓜切菜一样地剁手砍脚吗?我以前教过你,刀在谁手上,规矩就由谁定。”
她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幽幽道:“你已经是裴娘子了,我看在祝家嫂的份上,只当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他们是死是活,自有天定。你回去吧,别再过来了。”
云英转过身,只觉心若擂鼓,她要快些离开。
桃儿追上来抱住她,瘦小的身子,力气却大得她挣不开。
“娘子,阿爷不是坏人……他也不想伤那些人的,是秦大哥……”
桃儿呜咽着,卢湛在船上迷迷糊糊之际,念叨着说他对不起秦攸,也对不起裴晏,她才知道裴晏和秦攸几次争执都是为了那些被砍了手的人。
她想不明白,明明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娘子你相信我,阿爷一定是有苦衷的,他说就算你走了,你想救的那些人,他也会尽量救的!我求求你,你给他个机会好不好……”
桃儿边说边往下跪,云英回身托起她。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这么求人。”
“娘子,你以前连我们这些谁都看不起的人都救的,你也帮帮阿爷,帮帮卢公子好不好?他们不是坏人……”
云英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人不是按好坏分的,只看彼此是不是在同一条船上罢了,我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