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哽了哽,却只能嘱咐道:“记得等我们走了再出来。”
秦攸在沙岸上恭敬迎回张令姿,点数了一下妇孺的数量,总算和裴晏之前告诉他的大差不差。
“还请沈夫人和道长先去船上等,待裴詹事回来,我们便回鄮县。”
张令姿点点头,寒暄两句便带着玄元子上船。
没走两步,玄元子便猛地惊叫出声,手指着前面,双唇打颤:“那……那都是什么?”
张令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沙岸边三四十只血手堆叠在一起,血水顺着石缝淌出一条血路,通向茫茫大海。
随行的参军解释说:“都是那些倭人的,砍了手,回去的路上才不会作妖。”旋即又恭敬笑道:“夫人,道长,这边请。”
张令姿看着这张笑脸,唇角微不可见一撇。
“有劳了。”
卢湛上了船便头晕目眩地又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船身摇摇晃晃,晃得他老想吐。
一盏油灯放在床边,裴晏正拿着金针在焰火上烧着。
“别动。”
裴晏冷冷说着,在他头上又扎了几针,他顿觉胸中一阵翻滚,桃儿忙递上水盆,接住他吐出来的黑血。
“好了。”
裴晏舒了口气,卢湛揉揉眼睛,笑道:“总算不重影了。”
裴晏冷睨他一眼,吩咐桃儿去弄些热水来给他喝。
门一关上,他顿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裴晏慢悠悠地收起金针,思忖一番才开口:“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卢湛舔了舔干裂的唇,这气氛太不对了。
“不太好是吗?”
“不是!”他急忙辩解,“大人待我很好……”
裴晏看着他:“我让你留在船上,你为何不听?”
卢湛咽了咽:“我……坐船头晕。”
裴晏心下叹了声,依旧平静地问:“云娘没有回小东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别开眼,含糊应道:“这个……我也听沈夫人说了。”
“卢湛。”
卢湛抬起头,裴晏仍那么看着他:“我问你最后一句。你此行,可有别的任务?”
迎着这期盼又失落的目光,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没有。太子让我护大人周全。”
这是真话,但他说得心口发酸。
“好,我明白了。”
裴晏扶着床沿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你歇着吧,中毒不深,等靠了岸再给你抓几幅药。”
裴晏一走,桃儿便提着一壶热水回来,倒在茶碗里,吹凉了些才扶他坐起来。
“你跟阿爷说什么了?他眼睛都红了。”
热水咽进喉咙里,一路滚烧到心里。
“没什么……”他垂眸喃喃道,“我让大人累着了。”
桃儿不知内情,又给他添了点热水。
“那肯定的,你一上船就又吐又晕的,沈夫人说你中毒了,阿爷从昨晚上到现在都没闭过眼,也没吃什么东西,给你扎针放血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别说了!”
卢湛忽地高声打断她,桃儿闭上嘴,他大口喘了两声,软声道歉:“对不起,我……”
“没事,你睡吧,我去看看阿爷。”
“别走。”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很快又放开。
“你……陪我待一会儿,可以吗?”
桃儿稍愣片刻,垂下头浅浅笑道:“好。”
主舱只有两间房,张令姿和裴晏各住一间,其余人都只能安排在底舱。
通道上的灯笼不知何时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