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坚答非所问:“殿下觉得,方才明月这西凉乐舞,比之去岁上元,吴王献的那清商乐,哪一曲更妙?”
“各有千秋。”元琅垂眸笑道,“但舞乐嘛,若为凯旋战歌则美,若为酒色淫欲,则无趣。”
他抬手为穆坚也斟上一杯。
“南朝,不就是亡在这些骄奢淫逸的享乐上么?”
穆坚朗笑,不客气地接过元琅敬的这杯酒,心下甚是满意。
都说太子孱弱似羔羊,可太子不声不响,竟已得幽州青州定州撑腰,去岁纳豫州刺史的女儿为良娣,立马剑指江州,眼下又派人去扬州招安,谁家羔羊如此野心勃勃?
武王愚鲁,只顾他元氏宗族,梁王又偏信那些南蛮士族,真若让他们得了势,他们这些几十年前追随德宗南下的军马,该往何处去?
他若再年轻十余年,或许也不急着站队。
可他转眼便是古稀之人,也是时候该择一条路了。
他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地说:“老臣今日是想为子侄说门亲事,还望殿下成全。”
元琅略一思忖,笑道:“我记得明月是腊月出生,岁末方才及笄,待上元忙完,我让王骧安排下去。”
“此事不急,明月还小,在等一两年也无妨。年岁太小,生孩子也遭罪。”
元琅垂眸,顿了顿问道:“那太尉是为了……”
穆坚笑道:“臣听闻裴詹事近来认了个女儿。”
“是有这么个事。可那娘子生母不详,安之虽不计较,但恐怕……”
“无妨。”
穆坚笑道:“弘儿也有好几房妾室,不差这一个,他与我说了许多回,臣想着,裴詹事既然是殿下的左右手,如此也算亲上加亲。殿下以为呢?”
元琅想了想,颔首应下:“待安之回来,我与他说说。”
穆坚举杯道:“臣替弘儿谢殿下指婚。”
元琅被架着,神色微凝,但很快恢复如常,举杯同饮。
回东宫已近四更。
元琅应付穆坚那老狐狸两个多时辰,酒劲上涌,头疼心悸,难受得紧。书房临了遍经,方才静下心,唤人进来。
“去跟太医令那边知会一声,天象已改,司命星复位,陛下的身子应也好些了,让他们多请几次脉,好生调理。”
“是。”内官应了声,从袖中拿出酉时刚送来的书信,放于案前便退了下去。
元琅见是秦攸来信,搁笔先看一眼。
扬州招安不利,似是有人从中做了些手脚,但来信前,随行羽林军已逐渐适应,入秋前,应能按计划行事。
秦攸在信中还说,裴晏已与张康那个侄女同进同出,想来不出一个月,应也能将青衣道的底摸清楚。
简而言之,一切顺利。
黄纸烧作白灰,随风纷纷扬扬。
元琅心情舒朗,提笔又重写了遍那总临不好的两个字,这回倒是一鼓作气,有八九分像。墨色未干,也折好一并烧干净,他这才起身回房。
过去也不见流连风月,如今倒是爱上救风尘了。
也罢,只要不是一门心思盯着刘舜的墙角便行。
寅时改了风向,天公作美,卯正便到了小东岛。
云英将裴晏带去一处竹院,俯身费力地解开陆三给绑的那如杀猪扣一样紧的麻绳,手腕处已勒出一道紫痕。
身后窸窣作响,云英回过头,见红樱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笑着招招手:“我去备些东西,你帮我看着这家伙,若是敢跑,就一刀捅死他。”
裴晏怒目而视,却被瞪了回来。
云英一走,小丫头便眼巴巴地望着他:“你是谁?”
裴晏不知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