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奉儒与温姝告别的时候,伸手轻轻拂开他肩膀两侧的雪花。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别,往后只怕很难再相见。”

“我会始终挂念你与云歧。”

林奉儒摇头,“我不需要你的挂念,只要你平安,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安之若素。”

林奉儒上马车的时候,温姝忽然往前迈了一步,“是我耽搁了你。”

林奉儒回头看他,眼中情意厚重,“我甘之如饴。”

他在这里送走了祁凤霄,祁凤霄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亦在这里将要送走林奉儒和云歧,他们离开也不会再回头。

风雪盛大,长路漫漫,眨眼已过半生。

云歧大了,他们老了。

林奉儒带着云歧踏上了回京的路。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过回京,看起来世事到底难料。

马车上的云歧看着雪地里的温姝说,“你在担忧沐青?他有谢卓照看。”

林奉儒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想做皇帝?”

“不想。”

“为何还去做?”

云歧一笑,“不告诉你。”

若做了皇帝能将一个人留在身边,他便想做这个皇帝了。

祁凤霄出殡的那一天冰天雪地。

他身为隆裕的时候葬了自己一次,如今以隆庆的身份死去也算适得其所。

隆裕的葬礼时候尚有祁凛州与祁睿送行,如今亲人皆故,贵重的灵柩孤孤单单上路,只有满朝文武为他披麻戴孝,讣告中所谓天地同悲,也不过是高高挂起的四个字,天地无情,又怎会同悲。

说到底他便如天地间一只孤鸟,孤零零地来,且孤零零地去了。

那一天谢卓死死盯着温姝的动静。

桃花镇的故人来来往往,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他和温姝。

谢卓生怕温姝出什么事,他照常采买,照常做些杂活,从头到尾安静得不像话。

谢卓盯他盯的久了,竟恍惚有一种本应如此的错觉,温姝或许还在憎恨祁凤霄,祁凤霄是死是活兴许当真与他无关。

平静的日子有如一柱流水,温姝始终未对祁凤霄的死表露出来什么,谢卓担忧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过去的时候,到底出了事。

那是那一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

温姝站在冰凉的雪地里看着梅花,无意识地笑着说,“公主最喜欢看雪了。”

谢卓心脏猛地一跳,温姝脸色雪白。

从那一日过后,温姝再也没有出门看过雪。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直到很久以后谢卓才明白崩塌的是平静的表象。

温姝的内心像一片翻涌的深海,海面上因为结了冰而风平浪静,于是没有人看到深海之下翻涌的巨大浪花,直到连冰层都阻挡不住滔天的巨浪并因之而裂开了一道缝隙的时候,风暴便将来临。

祁凤霄在温姝身上的烙印太深刻,即便他已经死了,痕迹却始终不能消除。

谢卓知道,祁凤霄的死让他永远住进了温姝的心里。

这世上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

他深信温姝对他有情,或许眼下被淹没于巨浪之下,但总有雨过风晴的一天。

只要他要长长久久留在温姝身边,便无妨情爱浅薄。

温姝病了一场,病重的时候日日咳血,谢卓生怕他命不久矣,日日寸步不离,以至于自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那一段时间谢卓日后回想,若这世上有神仙有佛祖,他必定一一跪过去,甚至在梦中见到祁凤霄的鬼魂质问他,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他只是遇到温姝有些晚了。

谢卓握着他骨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