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曾留学法国的他而言,看法文可比看繁体文容易多了,当即敲定道:“就它了。”

纪轻舟不容置疑地拿着书回来,途中顺便去关了大灯,打开了床头的茶红色台灯。

在他重新躺到床上时,解予安闻见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从旁边飘来。

香气清爽中夹着少许的淡雅木质香,奇怪的是明明没有果味,却令他无端联想到了将熟的蜜瓜清甜的味道。

睡前还涂抹香水,真是伶人男旦做派……

解予安不无刻板印象地想。

“你在欧洲打仗,应该会法语吧?能听懂吗?”

纪轻舟边问,边翻开了那印着大片法文印刷体的书页,“不理我?那我就当你会了。”

“开始了啊。”他微眯起双目,浏览过前几行的文字,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阅读:

“第一幕,第一场,是白尔奈尔太太和她女仆们的对话。

“白尔奈尔太太说……”

台灯醺人的光芒打在床铺的一角,宽敞的屋子里只能听见青年清朗的嗓音与书页翻动的摩擦声。

纪轻舟虽没有看过《伪君子》的演出,但在留学期间,也看过几场戏剧表演。

于是,为了增加阅读的趣味性,便故意地掐着嗓子按照剧中角色的语气读台词,自认十分有感情。

一幕结束后,纪轻舟拿起边上的茶杯喝了口水。

正想问问听众评价如何,一低头,却略微睁大了眼。

一旁,解予安不知何时解下了眼睛上的纱带。

他平躺在床上,眼眸闭合,纤长的眼睫自然地平垂着,在眼底覆盖淡淡的阴影。

完整的容颜既淡漠宁静,又摄人心魂。

“你的眼睛不是必须得蒙着啊?”仗着无人知晓,纪轻舟不掩目光地注视着他的脸,不觉偏移了话题。

“不可见强光。”解予安简略说明。

“奥。”纪轻舟轻咳一声,强行转回注意力,继续刚才话题。

“点评一下,我念得如何?”

解予安沉默稍许,道:“不愧为戏曲表演家。”

“嗯,”纪轻舟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评价中肯,算你还有点眼光。”

“那我接着读。”

纪轻舟认为他那句“戏曲表演家”是在称赞自己声情并茂的朗读技巧。

而事实上,解予安形容的却是他的音色。

纪轻舟的嗓音是很有质感的青年音,寻常交流只觉他国语标准,吐字清晰,某些时候可称得上是伶牙俐齿。

但此番他念的是异国语言,解予安听久了便觉特别起来。

不断变换的语调里,或是故意夹捏的、压低的嗓子里仿佛含着某种蓬勃的朝气,横冲直撞又不由分说地闯入他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勾画出一个神采奕奕的青年形象。

解予安本想抓抓他发音上的失误,听着听着却反倒入神了,好似真的在看舞台剧般,有的地方甚至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往往这时候,他又会马上脱离情绪,拉平嘴角的弧度,免得被对方抓住把柄。

《伪君子》的篇幅不长,尽管如此,纪轻舟也念了一个多小时,念得他口干舌燥的。

读到后期,别说感情充沛,连语气都消失了,跟念经似的。

最后一句结束,他喝了水便关了台灯,躺入被窝准备睡觉,压根没管旁边的解予安是什么状态。

今天这一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

不仅肉.体疲惫,精神更是因长久的紧绷而倦怠。

可当他合起眼时,对亲朋好友的想念及对未来生活的迷茫与忧虑又纷纷涌来,折磨着他的思想。

躺了一会儿,难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