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瑛已经跪了三个时辰。

从灼灼烈日跪到残阳渐薄,他眼?前白一阵,黑一阵,身形摇摇欲坠,膝盖已经疼得麻木了。

御前小太监端着一碗水,苦口婆心劝道:“殿下,您回去吧。圣上是不会见您的,您跪坏了身体?多不值当?”

宣瑛置若罔闻,他嘴唇被晒得泛白干裂,稍微动一下,就皲裂流血。

李想也劝道:“殿下,您这是何必呢?这桩事还未下定?论,您跪在这里也没用。”

“你倒是胆子?大,他亲爹安昌侯撇开干系撇得明明白白,你却跑来求情。”

嘉和?帝出了含心殿,拾级而下,他目光灼灼比午间的太阳还?毒辣。

宣瑛跪得笔直,先映入眼帘的是嘉和帝蟒袍裙角,接着是半个黄色蟒袍,紧接着,是他父亲那儒雅威严的身形。

他忽然想到?幼年时,他才从封闭的宫门出来。

贤妃带他去叩谢圣恩。

他第一眼?见到?的父亲,高大、伟岸、威严、儒雅,如泰山般,耸立在他面前。

没来由得让他害怕。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自己的父亲。

后来,随着他长大了。

他的父亲依旧是那个威严儒雅的人,但他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高大的身影。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有些父亲需要孩子跪着看,才看出几分高大。

他们的威严建立在子女的害怕畏惧上,而不是关?爱呵护上。

嘉和?帝冷冷打量着幼子?,呵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实情?”

宣瑛郑重点头道:“是。”

嘉和?帝唇畔溢出几丝讥讽,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道:“宣帆呢?你知道,那他是不是也知道?”

宣瑛连忙道:“皇兄不知道,但六哥是知道的。”

他皇兄好不容易得到?他父皇的支持,他绝不能将他皇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他要完全将他皇兄撇干净,他皇兄只能是个清清白白的储君。

至于老?六……

他也没冤枉老?六,老六本来就知道这件事。

欺君大罪不能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抗。

嘉和?帝震怒,不可思?议道:“老六也早就知道了?”

宣瑛代?替老?六认了:“对,六哥知道的挺早,否则父皇是如何得知的呢?不正是辅国大将军告知父皇的吗?”

嘉和帝愤怒发笑,笑声寒凉低沉,间或夹着颤音,仿佛怒到?极致。

他指着宣瑛:“好样的,你们这一个个的,一个罪臣之后来欺君,朕尚且能理解,可你们是朕的儿子?,你们竟然也欺君。祁丹椹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般忤逆朕?”

宣瑛直视着嘉和?帝,言辞恳切道:“父皇,祁丹椹不是故意犯下这等重罪,他不欺君,他一入京可能就没命了。”

嘉和?帝怒吼:“他没命了,关?你什么事?你为何要替他隐瞒?”

宣瑛掷地有声:“因为儿臣喜欢他,所以儿臣想让他活着。”

他每一个字,清晰坚定?,仿佛在说着世间最纯正的真理。

嘉和帝震怒:“你说什么?”

含心殿的太监宫女大气都不敢喘,连李想都怕被殃及,因而未曾出声。

帝王很少这般震怒,如黑夜坍塌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圣上要将锦王乱棍打死,他们也毫不意?外。

宣瑛坚定?的一字一句重复:“儿臣喜欢祁丹椹,儿臣想跟他在一起?。”

嘉和帝怒道:“他是个男人。”

宣瑛:“儿臣也是个男人。”

嘉和?帝愤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