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节台阶,无人维修的灯泡忽明忽暗,远处有野猫的叫声拉长了雨幕的淅沥声。
雨水浸湿的青草香被风吹着卷上来,陈眠有关于生活为数不多美好的想象中,此刻是最美好的一幕,哪怕沉域身后是长期以来被她称之为囚笼的家,哪怕这条昏暗破旧的大楼困住了她所有青春期该有的活力张扬。
但她看着沉域,那双清亮的黑眸里仿佛有着无间地狱又仿佛是条她渴望通往的天堂阶梯。
林琳说,绥中就没几个人不喜欢沉域。
他是少女关于青春的美梦中最瑰丽的存在。
可是陈眠从不做梦。
她收回视线,从他身边路过时,被人捉住手腕。
然后她听见沉域对她说。
“陈眠,收了我的钱,就只能看向我。”
6/警告
6/警告
‘看向’这两个字几乎贯穿了陈眠自童年至今的所有记忆。
她妈还没走那会儿也总喜欢对她说,陈眠要有礼貌,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向别人的眼睛。
后来要求她有礼貌的妈妈实在受不了陈宋的没礼貌,行李都没拿用钱跟陈宋换了离婚证就走了。
那之后,陈宋也喜欢对她说‘看向’,他说血缘这东西切割不掉,你生来就是要孝敬你老子我的,别到处这儿看那儿看,看向你爹,然后告诉我,钱到底在他妈哪儿。
再后来,她给陈茵跑腿,大小姐坐在台阶上,晃着双腿冲她笑,头顶阳光刺眼,她说,陈眠你往哪儿看呢?
仿佛一个轮回走来,无数人要求她看向他们。
只有沉域蛮横,他说,你只能看向我。
谁都想要唯一,别人的或许沾了些风花雪月,但陈眠知道,在沉域这儿,更多是占有欲作祟,他在冲她示警,在两人之外画了条线,但凡想要闯进这条线内的,都会受到规则的惩戒。
如果,沉域愿意耐心些,愿意多给几分类似爱情的敷衍。
或许他会说,陈眠不要看向别人,我会不开心。
但沉域没有。
这条楼道陈眠从小走到大。
看着陈宋每天骂骂咧咧地下去,又醉醺醺的回来,骂地上脏兮兮的没人打扫、骂感应灯要亮不亮没人维修、骂这栋楼破旧的要死也不能拆迁。
生活在这条楼道里是下水道里的臭鱼,充斥着腥臭和肮脏,让人连喘息都找不到空间。
然后沉域出现在这里。
他衬衫是干净的,每一寸骨骼都透露着被娇养长大的昂贵。
陈眠猜,沉域永远不会知道这道走廊需要跺很多次脚才能叫亮那盏灯。
陈眠想,沉域永远不会费心去了解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要怎么找借口缺席。
她敛眸,恍觉两人之间最没有距离的时刻,就是在床上的纠缠。
在那个时候,沉域可以是沉域,而陈眠不再是陈眠。
“你带钱了么?”
许久的沉默过后,陈眠冷淡的声音忽然叫醒了打盹的感应灯。
暖光洒了一片,镀在沉域黑色的发顶,似染上层薄金。
沉域从包里拿钱,他的钱包永远鼓囊,红色的百元大钞厚厚一迭。
那会儿线上支付尚未如此盛行,修长的手指停在红色的钞票边沿,却摁着没动,他笑着对陈眠说,“你知道对我要钱是什么意思?”
“我可没有陈茵那么无聊,出钱只让你办事。”
“我出钱,只有一个意思。”
陈眠看着沉域,也笑,“那你来这儿是什么意思呢?”
司机等在巷子外。
他收了钱办事,除了负责沉域的出入行之外其他一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