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军的守将是朝廷所派,他们有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他们大多数不是在西北土生土长的人,没有利益能撼动他们的立场。
他们的家在京城,因此不可能对这片土地有多么深刻的感情。
或许时间久了,会生出第二故乡的感觉,可是朝廷怕将领拥兵自重,向来是五年一个轮换,绝不会让将领在此地待太久。
因此蛮族的事情,那些将领不知道,是情有可原。
当一件事被底下的人瞒着时,空降而来的上位者,很容易变得又聋又瞎。
谢秋莳听明白了,沈灼灼是在说,这件事和西北军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底下的百姓,他们将消息瞒住了。
想想也是,李恒香在山上那么久,她早就知道蛮族人的存在,甚至还为那些蛮族人做事,帮他们采买物品,在蛮族人中混得还不错。
她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寡女,有几分打猎的本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留在蛮族人身边,不是忍辱负重探听情报,而是真的为蛮族做事,挣一份养家糊口的钱。
和李恒香一样的百姓有多少?
至于说蛮族人杀百姓,为什么没人报官。
眼下是古代,古代不是现代,一个人死了,现代会有人报警,古代则不然,因为会享受官府照拂的,仅限于那些城里富户。
蛮族人不会杀那些富户,他们杀得是根本不敢进官府的贫民。
衙门向南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此话可不是随口说说便罢,贫民命贱,死就死了,怎么可能去报官。
“那为什么徐禅会发现呢?”
谢秋莳被沈灼灼话中堪称鲜血淋漓的现实吓到,她不想承认官府的无能,也不想承认百姓的漠然,她急切地开口,想要找到反驳的依据。
沈灼灼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想让徐禅死的原因了。
“大概是因为,徐县令他是个好官吧。”
他来到黑山镇不过半年,就发现黑山镇有贫民死得蹊跷,于是他去查,查到了蛮族头上。
而前一任县令在这儿五年,整整五年,五年里,有一年半的时间,那些蛮族在山上折腾,他却丝毫不知。
前任县令是谁?他怎敢如此玩忽职守!
谢秋莳大怒,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随后便是浑身一冷,她记得,她在半年前,于周府中见过此人,彼时那位黑山镇的县令回京述职,他请求周家人帮他说两句好话,不求调入京城为官,只求能平调到其他地方,远离边关。
他不想在边关苦寒危险之地当县令,当时她的大舅父,被京城众人称赞有“古来狂士之风”的周恒周子永说了什么?
“庸庸无为之辈,放出去便是为祸一方,科举竟然选出了这等‘人才’,果然是民间无上品。他送来的宝石倒是世间一绝,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倒也无所谓。”
当时她听到这段话,还觉得大舅父果然狂妄,肆意点评朝廷官员,还和那些崇尚古训的官员一样,不喜欢科举,喜欢古时候的举孝廉和九品中正制。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谢秋莳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周家名声斐然,又是国舅之家,大儒教化,桃李天下,可周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看看活在最底层的百姓。
周恒知道原黑山县令庸庸无为,得财不正,却还是收下了染着百姓鲜血的宝石,为那县令说话,圆了那蠢货的心愿。
沈灼灼见谢秋莳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多说,这事儿严格算来,牵扯范围可太大了。
各方利益交织,县令的问题只是其中小小的一环,也是最为不重要的一环。
科举选上来的贪官,在朝中没什么根基,做此事的背锅侠最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