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峤看了眼妻子。
去年底开始,他便觉得萧永嘉性情大变。
对着自己之时,不再如从前那般颐指气使、冷嘲热讽,竟很是客气。
这样的变化,原本应该是件好事。
但不知为何,他心底却隐隐生出一种不安之感。
总觉得她变得陌生了,仿佛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了。
他迟疑了下,终于问道:“阿令,最近你是不是有心事?若有,莫放心里,叫我知道也好,我不定能帮你。”
萧永嘉淡淡一笑:“无事。”说罢便起身,叫阿菊替高峤预备歇息之事。
最近这几个晚上,两人虽同住一院,但关起院门,依旧各自分屋。
高峤望着她的背影,微感失落,出神之际,下人来报,说李穆驾船登岛,道明日动身离开建康,临行前夜,特意来此,向他和长公主夫妇辞别。
萧永嘉停下了脚步,回头,和高峤对望了一眼。
高峤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说我二人已歇下了,不必见了,叫他回吧!”
下人应声,转身要去,萧永嘉已道:“等等。我出去见他吧。”
高峤一愣:“阿令!他一意孤行,还有何可见?该说的话,我那晚上都和他说了!况且,他的来意,必是阿弥!”
萧永嘉蹙了蹙眉:“我自有数,无需你多说。”
她撇下了高峤,转身朝外而去。
第61章 第 61 章
李穆被阻在门外, 立于道旁,看见萧永嘉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视线里,疾步迎上, 口称岳母, 向她见礼。
萧永嘉停步,点了点头, 道了句“你随我来”。
她行至江畔一亭前, 停下, 注视了李穆片刻, 缓缓地道:“我知你来意。阿弥回来几日了, 我瞧得出来, 对你也很是想念……”
洛神被带走的这几日, 李穆白日忙碌,被事占去了注意力, 无暇多想,入夜独卧,枕畔少了一人,惟其食髓知味,方知相思之苦。
闭目,眼前全是她一颦一笑,声声娇语,肌肤香暖, 又想离别前那一刻, 她胳膊死死抱住自己腰身, 仰脸含泪说不愿走的孩子气举动,更是放她不下。
明日便要上路,实是想她,虽明知自己不受欢迎,今夜却还是忍不住驾舟而来。
李穆目露微微激动之色,待开口,萧永嘉却又道:“她父亲告知了我将她带回的缘故。道你野心勃勃,天生反骨。倘若人人似你,国无宁日。”
“我问你,他可有半句的不实之言?”
李穆目中那缕旎色消逝了。
沉默了片刻,道:“李穆亦愿作太平子,但中原陷落,胡獠逞凶,北伐荡寇,不死不休。如此乱世,非霹雳手段,不能成事。若叫岳母失望,李穆之罪。”
萧永嘉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原本还盼着是她父亲是多心。如此看来,是真的了……”
她望着李穆,眼中渐渐地露出一丝伤感之色。
“这个天下,无人能救。我萧家人不行,门阀士族,亦是不行。我的夫君,从前倒是试过。你别看他如今畏首畏尾,惹人厌憎,他年轻时,无论胆魄气势,抑或上马打仗,并不比你逊色多少,更有世家为盾。”
“但他如此一个人,也输了。”
“李穆,我知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敬你英雄气魄。但我不信,凭你一人,能起死人而肉白骨。更何况,你今日之路,注定是条不归之路。”
“我生于皇家,长于宫廷,见多了皇室门阀、门阀之间为利争斗,不择手段,丑态毕露,乃至彼此仇敌。但若有人想要取而代之,或是一枝独秀,他们便又群起攻之。高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