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带着幼帝,亲自为他祭奠,追封荣衔,身后之事,荣哀至极。

高洛神大病了一场。

她已知道,是高太后派来她身边协理嫁事的一个老嬷,在洞房夜时,暗中将那只雄杯涂了一层鹤顶。无臭无味,遇水即溶。

事后,高太后前来探望,对她说,李穆平日防范极严,若要除他,必一击而中,否则必遭反噬,无异于自寻死路。

以此种方法除他,她亦是无奈。

至于事先未曾告知,是怕她知情后,言行有异,以李穆之审慎,恐引他怀疑,到时非但不能除他,反而引祸上身。

高太后说,她之所以下定如此决心,并非全是为了登儿,亦是为了高家。

倘若日后他篡位称帝,他如何会善待士族门户?今日之陆、朱,便是明证。

高太后解释之时,高洛神始终闭着眼眸,神色冷漠。

待高太后解释完毕,她慢慢睁开眼睛,冷冷一笑。

“阿姊,宁叫汉家永失北地,也不可叫萧室失了这一隅偏安天下,这才是你的所想吧?”

高太后面露微赧,沉默不语。

“愿我大虞国祚延绵,能如你所盼,如此,我也算是还了从前你对我的情分。”

她凝视着高太后,说道。

……

高洛神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水包围着。

倘还有来生,那男子亦记得前尘旧事,再见面时,该将如何?

胸中最后一口气,随了这一闪而过的最后一念,逸去了。

她随春江潮水,慢慢地沉入了漆黑无边的世界。

第5章 第 5 章

三月暮春,建康城外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洛神坐在牛车里,出城去往白鹭洲。

管事阿七叔带着几个家人,前后左右,仔细护了牛车同行。

除非是由技精驭人特意驱着竞行,否则平日,牛车行进速度舒缓,人坐车上,较之马车要平缓许多,更受养尊处优的士大夫的青睐。这也是为何如今牛车盛行,建康城里罕见骑马之人的缘故。

但即便这样,阿七叔还是小心翼翼,命驭人驱得慢些,再慢些。

因前两日,洛神在家中秋千架上不慎滑摔下来,所幸架下芳草如茵,是片春泥软地,当时虽晕厥了过去,但很快苏醒,并无大碍,连皮肉也没擦伤。

但也吓得阿七叔不轻。

故今日,拗不过洛神要出来,路上自然万分谨慎,唯恐她又有个闪失。

当时摔了醒来后,洛神觉得脑瓜子有点痛,人也迷迷瞪瞪的,仿佛脑袋里突然塞了团浆糊进去,模模糊糊,记得做了个什么梦。

可是任她怎么想,又想不起来。

就好像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林子里迷路了的感觉,很是烦人。

当时她捧着脑壳,想了片刻后,就撒开不管了。

因为比起这个小意外,她还有更烦心的事情。

系在犍牛脖颈上的那枚金黄色的铜铃,随了牛车前行,一路发出悦耳的叮当叮当之声,仿佛在提醒着她,车厢外春光烂漫,正当行乐。

洛神根本没有这个心情。

她愁眉苦脸,一只略带肉肉的玉白小手撑着小巧漂亮的下巴颏,支肘于望窗之上,渐渐地出起了神。

记得去年这时节,为了庆贺自己年满十五,母亲还在白鹭别庄里,为她举办了一场曲水流觞。

当日,整个建康城里士族门第的闺中少女几乎全部到来。

连数年前已嫁作东阳王妃的阿姊,也特意从东阳郡赶了回来,为的就是庆贺她的及笄之礼女孩儿一生中被视为仅次于婚礼的最重要的一个仪式。

清流萦绕,临溪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