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倚坐在窗边,摆出双手环抱,一脚落地,另一只脚踩着窗框的潇洒姿势,偏头的动作略显哀愁,像一个孤独侠客。

见聂无洄没有反应,他长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叹了出来。

这口气实在悠长,能将整座殿中的灰尘吹出十万八千里。

聂无洄翻书的动作一顿:“……”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窗台上的那人,淡声应道:“算你夜闯归清门,算你有正门不走,非要跳我的窗户。”

闻言,明修从窗台跳起来。

他几步上前,很不客气地从案几底下扯过一把专属于自己的椅子,跟聂无洄肩并肩坐着,语气揶揄,

“我又不是第一次夜访,第一次走窗户了,你怎么现在才计较?莫不是本尊格外惹人喜爱,无洄仙君也舍不得斥责?”

他压根没给人留气口,说完就掏出一小框小橘子,递到聂无洄面前,

“这是戮天宗刚产的橘子,头一筐,你快尝尝甜不甜。”

聂无洄:“……”

算了,已经习惯了。

自两人初遇后,过去了将近五十年。

这五十年,聂无洄过得很热闹,与之相反的是因有他在中间递话,正邪两道相安无事,很平静。

期间,某个男人明里暗里造访归清门的次数,数之不清。

多半是夜里。

他三天两头地来,次次都不空手。

聂无洄沉默地放下书,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寝殿屋檐下的风铃、书架上不属于他的话本、鹤首挂着的草编、以及桌上这两朵肉灵芝……

要不是他拦着,那人说不定连自己的床榻都要搬进来,简直不知道谁才是这座寝殿的主人,谁又是客人。

明修很有家主人的气度。

见聂无洄沉默出神,他自行从筐里挑拣出一颗圆润饱满的橘子,去了皮与丝络,往男人唇边递。

“喏?”

聂无洄敛下眸子,呼吸之间,是橘子果肉的清香,酸甜可口,诱人口齿生津。

他知道自己若是张口说些拒绝之语,那人便会抢先一步将果肉塞进来他的嘴里,还装聋作哑地‘啊?’一声,表情无辜。

于是,他习惯性地接过橘肉,

“……多谢。”

老实说,聂无洄不是没有拒绝过。

只是自打两人初见那刻,男人便举止亲昵,此后聂无洄一次次地推拒,却换来那人轻飘飘的一句,

“这有什么?你拿我当好友,我拿你当未来道侣,岂不是两全其美?况且挚友之间不正是要交心,互相善待吗?”

“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的心真是寒透了,不信你摸摸?”

话毕,他照旧行事。

聂无洄:“……强词夺理。”

奈何那人就是不同他讲道理,一贯的我行我素,执拗得气人,可除去这几点,聂无洄确实欣赏他、钦佩他、每每与他谈话,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是真想与明修做一双挚友。

然而,这人实在是……

橘子汁水在聂无洄的口腔中绽开。

甜压过了酸。

而他在五十年间,不知被那人强行往唇齿间塞了多少吃食,早没了辟谷的习惯,沾了浑身的红尘烟火气。

殿内安静下来。

明修难得止住了话头,静静地看着白衣仙君吃橘子的侧脸,实在忍不住了,便压低声音感慨道:

“阿洄,你的睫毛可真长,又翘,像两只翩翩蝴蝶,往我心里飞……”

聂无洄早习惯了他胡乱地叫人,昵称一个接着一个,没个规矩,也听多了这些亲昵示爱的话语,表情丝毫不惊讶。

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