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来到医院。
待两位伤者结束了全套检查,作为陪同人员,黎焕翻阅着两份检查报告单,很无奈地对着其中清醒的那一位说道:“谢先生,你的左小腿骨裂了,难道你都没感觉到异常的疼痛吗?”
谢景和愣了两秒,才应道:
“……好像是有点。”
迎着那双不甚在意的深邃眼眸,黎焕顿了顿,如对方所愿地说起了另一人的检测结果,“非常幸运的是,时先生没什么大问题,脑部扫描也没有显示任何淤血阴影,看来确实是因为脱力才陷入了昏迷。”
“大概率在二十四小时内苏醒。”
说完,黎焕安静了一小会儿,继续道:
“对于他这种没有长年累月进行职业化力量训练的人来说,单手提拉一个成年男性这么久的时间,简直是个奇迹……”
见谢景和再度抬眸看过来,黎焕没往下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谢景和却懂了。
他笃信地点了点头,不知道第几次说着,
“蔺川对我真的很好。”
还有一句话,谢景和没有说出来。
男人对自己好,是真的。
……想跟自己离婚,好像也是真的。
谢景和如此想着,心里却没有被熟悉的惶恐和压抑淹没,反而平静如水,仿佛有什么东西拦住了风,使它在岸边止了步,从而荡不起心湖的一丝丝波澜。
在焦灼难耐的等待中,他感到平静。
·
是血。
一大片红得快要烧起来的血。
雪地被血液浸透了,呈现出草莓汁液般的清透感。而谢景和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自己汇流成的血泊里,那双深情眼望着天,两个瞳孔扩张成大大的圆形,没有光。
在这瞬间。
时蔺川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他站在尸体的旁边,似乎扮演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审视的目光从地上那具尸体的头顶扫到足尖,每一处的细节都能跟记忆中的模样相对应,分毫不差。
头顶的发旋。
藏在眉毛里的小痣。
皮肤上的每一道旧痕。
以及,点缀在他左腿根部的名字。
时蔺川蹲下|身,视线落到尸体细瘦的脚踝,再往下,是圆润白嫩的脚趾,透着淡淡的粉。形状很好看,力道也不小。
此前在洗江的某个夜晚,谢景和手腕的伤未愈,仍需要自己帮他洗澡。淋浴过程中,他曾语气恶劣地数落谢景和不仅喜欢踩别人的脚,还那么爱夹人,适合去工地踩水泥。
……其实是开玩笑的。
他觉得很可爱。
谢景和的脚趾真的很灵活。
很久以前,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两人在客厅的长沙发做了两回,他靠坐在沙发背里,一条腿难得没有风度地踩在沙发边缘,享受事后的精神舒糜。
谢景和浑身痕迹,既羞涩又坦荡,正躺在他的另一条腿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卧在沙发上,两只小腿很没形象地架在沙发背上。
说话时,嗓音略微嘶哑。
“蔺川,我给你表演一个才艺。”
闻言,时蔺川扭头看他。
就见这个人当场表演了个脚趾开花,然后十分灵活地在弹起了空气钢琴,还尽职尽责地解说道:
“这个是《小星星》,我厉害吗?”
时蔺川仔细看了几秒,发现还真是。
然而还没等自己夸他,谢景和已经自顾自地笑起来了,颈侧与鬓边的薄汗让他看上去亮晶晶的,却怎么都亮不过那双眼。
眼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