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大叔这几天不需要做买卖,也许是和他聊得投缘,问他要了联系方式,说可以带他去一些地方逛。沈之行看着对方还拿着最最老式的,甚至连触屏都没有的手机,记录下了他本地卡的手机号。
那天沈之行被带着去了大叔的家,非常破败窄小,大约只有五平米,对方给沈之行在眉间,像本地人那样点了tika。
说这是神赐的祝福,意味着幸运、长寿。
不过沈之行其实很想问,他们的神,会接受同性恋吗。
但又怕问出去后,连点tika的资格都没有。
泥泊尔信仰外放,神祇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神龛。穿着红衣的苦行僧,披着破袍的老人,在庙宇前点燃香烛,低声诵念经文,仿佛时间在这里格外缓慢。
白天,巴德岗的陶匠在泥土间捏出粗粝的器皿;夜晚,泰美尔街区的霓虹灯亮起,酒馆里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和旅行者,互相交换着自己的人生。
沈之行这次并没有多少时间留在旅途,加德满都对他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工具,好像只是这样走着,就可以放下身上的一切。
不过最让他震撼的,还是大叔最后带他去的烧尸庙。
黄昏时分,帕斯帕提那神庙弥漫着雾气,巴格马蒂河水泛着浑浊的灰黄色。
大叔和他说,上游烧是达官显贵,下游是穷人。
沈之行看着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火堆,随着祭奠的仪式,火焰噼啪作响,焚香、燃烧木柴和焦肉味混杂在一起,浓烈刺鼻,真实到让人难以逃避。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灰烬,像是死者最后的叹息。
而真正让他感到割裂的,是仅一侧之隔,丧礼队正围着鼓手打着节奏欢快的鼓点,铜铃叮当作响,年轻人赤着脚跳起仪式性的舞蹈,神情虔诚而欢快,仿佛死者不是去了哪里,而是被带回了更好的世界。
生与死在这里没有明确的界限,焚烧、祈福、击鼓、送别,一切都在同一片火光与薄暮中交错,像是生活里必须坦然接受的部分。
沈之行问,为什么这些亲人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大叔说,因为死亡在这里是起点。
大叔还说,他的老婆曾经死于流感,也在这里烧的,因为没钱看病,他为了凑钱去干过无数的工作,还被拖钱的人打过。
沈之行看着他展示自己手臂上陈旧狰狞的伤口,然后对方无奈地笑了出来。
沈之行深吸了口气,说我很抱歉。
也许是被困在一个环境里太久,他的眼前总是只能看到那些好的,更好的,于是自卑虚伪嫉妒,便开始滋生膨胀的占据着他的内心,渐渐的他要追逐的好像也不一样了,可有时却忘了,世界上还有更多他没见过的苦难存在着。
大叔侧过头又对他说,你好像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