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上台时也是这样,聚光灯下你一层又一层地起鸡皮疙瘩,想发抖,被无数视线看得头晕目眩。但从始至终,你满面微笑。
之后的一段日子你们始终和平共处。给德莱恩处理他的生活琐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有类似经验,但归根结底这又不是什么困难事。年轻的军官这几天相当忙碌,也因此不怎么直接和你讲话。但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德莱恩也会找不到剃须刀,或者在用完钢笔后随手把它扔在什么地方。
这些时候少校总会喊你,试图弄明白它们都到哪儿去了。你找到那些东西,递给他,然后德莱恩向你说“谢谢”。
相对应的,你的固定台词是“这是我应做的”。
但这些天你得到的远远不止他的“谢谢”。事实上除了书房仍然是禁地,你对这栋别墅已经了如指掌。你一点点积攒德莱恩生活的点滴,特别留意到德莱恩在这里有一架三角大钢琴、一把小提琴和木吉他。德莱恩会这些吗?也许吧。不过木吉他在那些精良古典乐器的夹击中有点格格不入,像乡村歌手闯入维也纳大厅。
但也只有那柄木吉他上有“文森特”的花体刻字,像是得到了特别钟爱。你观察那个刻字,手法没那么熟,没准儿是他自己的手笔。
不知为什么,你把那个它轻声读了出来。“文森特”,相比于冰冷的“德莱恩少校”,文森特听起来才更接近活生生的人。Vincent,最后的“t”轻飘飘,从嘴唇间一念就溜走了。不过意味就不那么美好,“征服者”。也许这倒和少校不谋而合。
大概半个月后的晚上,你终于知道了军官们这些天为什么忙得团团转。中将将在明天前来视察,应付上级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而你照例要献上演出。这次只有十来个人和你一起,当你们按次序排好队站在一起时,你留意到之前总在你前一位演出的小提琴家不见了。
那是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毕竟在人世已经度过了五十来年。
你为他做了个简短的祈祷。
演奏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新鲜花样,有惊无险。你又一次从钢丝绳上步步走过,德彪西的《月光》从你手指尖流畅地流淌出来。直到谢幕时,你才注意到德莱恩也坐在第一排左侧。在你看向他的那个瞬间,少校的蓝眼睛恰好与你相对。视线交错的时间短得像不存在,他随即飞快地错开了目光,抿了抿嘴唇。
这多少让回忆苏醒了些。他过去好像就习惯于坐在那里,你没特别关注过他,但你回忆起那些目光。在与别人敬酒时,在你演奏时,他曾注视你,而你曾为那些目光不安。
这一次最后你不需要跟着其他人走回宿舍区了。你和少校一起坐汽车走,你坐在前座,他坐在后座。步行离开的人群中有几道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