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他,别让他死了,”余逢春松开手,“我只需要你做好这两点。”
医生点头,越过余逢春的肩膀,看到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两人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暗含嘲意,仿佛一棵古树上生长出来的两枝芽。
“走吧,”余逢春偏回头,对邵逾白说,“带你去见见他。”
……
邵逾白曾翻阅过那些漫长又混乱的记忆,发觉余逢春和余术怀的事大多发生于梦境中,现实里面,余逢春基本没有让他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仿佛对余逢春而言,他是一块陈年不能愈合的脓疮,已经治不好了,只能长久埋藏在阴暗之处,看不见就当不存在。
弥漫着消毒药水气味的主卧里,供给病人能量氧气的仪器还在稳定运行,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听见脚步声后,闭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昔日精明锐利的眼睛已经显露出几分疲惫混沌,像两颗磨坏了的珠子。
余术怀仔细观察着来人的一举一动,眼神里带着无法自控的渴望,像钩子一样追逐来人的脚步。
余逢春无视他渴望怨恨的眼神,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检查了仪器的运行,还顺手翻了翻医生留在床边的检查记录。
其中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日下午,病人曾有自残意向,在嘴角咬出一厘米伤口。”
语气平平地念完,余逢春把记录扔回桌子上。
“这是活不下去了吗?”他挑眉问,“才多久就活不下去了。”
余术怀不答,只是用阴沉的眼神看他。
余逢春愉快地笑了。
“我还没有给你介绍过,”他说,招手让邵逾白过来,“按照辈分来讲,他是你儿媳妇。”
人高马大的“儿媳妇”往床边一站,遮住了大半光,余术怀已经是心性坚韧的人,但看到这一幕还是不免心跳加快,在仪器屏幕上映出一片红。
邵逾白毫不犹豫地叫道:“父亲。”
真心未必,但气人的意图昭然若揭。
闻言余术怀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如果他现在能动,恐怕早就站起来动手了。
余逢春笑得更开心了,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施施然开口:
“本来没想告诉你这些的,怕气死你,但他胆子小,我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多么冠冕堂皇的一句话,太有责任感了,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结婚。
如果0166没见过邵逾白杀上杀下,把整个绍齐的贪官用刀洗了一遍,大安阁的台阶都换了个颜色,那它就信了。
余术怀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布满皱纹的脸更显扭曲。
余逢春坐在椅子上,半仰着头往回看:“我还想跟他聊聊,你要看着吗?”
新鲜出炉的“儿媳妇”摇摇头,邵逾白嘴角挂着极其温柔顺从的笑,仿佛面前人就是自己一生中唯一值得珍重的东西,非常刺眼。
他道:“我出去走走。”
“嗯哼,去吧。”
余逢春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人往下带。两人漫不经心地碰了碰嘴唇,邵逾白便转身离开了。
“……我以为你是故意带他来气我,”余术怀嗓音沙哑,“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那样的随意,仿佛这种接触只是他们生活中最没必要展示的一角。余术怀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他是个足够优秀的控制者,他足够了解自己的儿子。
余逢春向来厌恶旁人靠近,可邵逾白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始终站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
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所谓分寸。
那是需要经年累月的相处和绝对的信任,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