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起,不是在为那个王八蛋担心,而是基本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余逢春这时候才缓缓开口:“其实没必要因为你惩罚他,我只是觉得他很蠢,顺便发作一下。”

“当然了,这不是夸你聪明的意思,你很年轻,也很有信念,只是不够成熟,才让我们走进如此为难的局面中……”

手电筒射出来的光里,尘埃像春日的飞絮,余逢春的声音很平静,慢条斯理,在空荡荡的冰冷车间里回荡。

陈志远闻到,他身上有一点很淡的香。

他道:“你的冲动让我损失了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有没有考虑我怎么赔我?”

陈志远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余逢春点点头,关闭手电后轻声道:“不是什么人都能让我亏钱,你已经很棒了,可以安息。

“去把我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将要说出口的吩咐。

余逢春转过头去,看到站在人群前方的邵逾白接通电话,片刻后他走到余逢春面前,低声道:“越南那边有消息了。”

李贴台确实提过他最近就能把研究结果拿出来,这时候打电话也正常。

余逢春皱眉:“非得现在说?”

已经一年了,李贴台的中文没有一丝长进,余逢春平常都不跟他聊天,都是让邵逾白去对接。而邵逾白那个不争气的,从来就没考虑过帮他提升一下中文。

每次打来电话,李贴台的第一句永远都是“美丽的春天”,余逢春已经没招了。

邵逾白道:“他说很急。”

撒谎的人语气平稳、神情自然,未曾显露端倪,好像李贴台那边真有多么紧急的事情。

然而不巧的是,听他撒谎的人有0166这个上帝视角。

急个蛋,不是你提前给他发消息,让他这个点来找我吗?

装什么呢?

余逢春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不露痕迹,顶多显出几分不耐烦。

“你去处理。”

余逢春朝卧底的方向瞥去一眼,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再没分给那边半分注意。

邵逾白会意,皮鞋踏过水泥地面的声响在空旷车间里格外清晰。他停在陈志远面前,阴影笼罩而下。

“你最好有真正的好消息。”压低的声音裹挟着寒意钻进对方耳膜,“否则我想不出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的理由……”

被吊着的男人在眩晕中艰难聚焦视线。绳索深深勒进腕骨,血液凝滞的刺痛感早已麻木。直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眼帘陈志远混沌的大脑才猛地惊醒。

邵逾白。

档案室里的卷宗记载得明明白白,余氏近一年每桩血案背后,都有这个身影如影随形。

他是余逢春手里最锋利的刀,是唯一能贴身站在那位身侧半步的人。去年清洗行动中,三个堂主被沉进黄浦江时,据说就是这只手扣的扳机。

车间顶灯忽明忽暗,晃得人眼前发花。陈志远咧开渗血的嘴角正要说话,忽见寒光一闪战术匕首出鞘的脆响让他条件反射绷紧肌肉。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绳索断裂的瞬间,他像块破抹布般重重砸在地上。肺里的空气被尽数挤出,喉间泛起腥甜。模糊视线里,邵逾白正将匕首插回后腰,黑色手套掐着刀柄一按,咔嗒声像是给谁判了死刑。

陈志远突然很想笑。这架势,怕是连死都要被玩出个花样来。

“去你的!”

余逢春的怒喝炸响在厂房里。年轻家主摔电话的动作带起衣摆翻飞,手机重重砸在邵逾白胸口,又弹落在地滚出老远。

“下次再让他拿废话浪费我时间,你就替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