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是触发阵法最多的人。

上至山顶,花树重影中,三间小舍静静伫立,一套玉石雕琢而成的圆桌小凳,就在小舍边,有嫣红淡紫花瓣随风飘落,点在桌面凿刻而成的棋盘上,仿佛一盘风雅的残局。

山顶的阵法察觉到主人归来,霎时的亮光后,灰尘尽除,一切仿佛回归从前。

余逢春推开中间那扇竹舍的门,清凉的阴影投在房间中,房间内布置简洁整齐,仅有简单的桌椅床榻。

岁月在这种稳定的暗色中悄悄流淌,床榻边,还放着一只将折下来的艳色桃花,花蕊娇嫩,花瓣鲜艳。

二百三十二年前,邵逾白在崖边摘得桃花,放置师尊枕榻。

此后数年光阴,花香依旧。

“……”

余逢春将花枝拿在手里,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邵逾白,发现他正看向另一边,隔着一面墙,是他的房间。

想着不光自己,他也太久没有回来,余逢春便道:“去看看吧。”

邵逾白视线调转,眼神落在那枝桃花上。

“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竹舍,大步走进一旁的偏舍中。

偏舍里的装潢,与余逢春的房间一致,甚至要更冷淡些,唯一的一点亮色,就摆在桌案上。

那是一枚戒指,用晶亮淡雅的珍贵宝石镶嵌成花叶姿态,戴在人手上时,仿佛一条细弱的藤蔓缠住指节。

很多很多年前,它是东君的贴身灵器之一。余逢春将自己修行千百年搜罗到的种种奇珍异宝,都存储在这枚戒指里,其价值不可估量。

后来,东君赴死,这枚戒指名正言顺地流进邵逾白手中。

世人皆以为魔尊会将财宝据为己有,却不曾想盛有无数天灵地宝的戒指,就静静放在师徒二人一生都不会再回的山顶小舍中。

在戒指旁边,还躺着一张素白的信笺。

邵逾白站在门前,凝视着面前的场景,感觉到了一种极其熟悉的刺痛。

信笺上是他的字迹,寥寥几句,潦草不安。

「明夷再拜:

此环乃师尊所遗,明夷受之有愧。今师尊以身殉道,唯瘗藏于穆神洲,以待他日。待尘事尽销,明夷当重拾此物,亲自奉还。」

信笺草草写就,字迹颤抖,边角处还留有几点水痕干涸后的褶皱。

邵逾白拾起信笺,神色漠然地凝视片刻,然后将信笺攥成一团。

素白色的纸张沾着墨汁,混着数百年前年轻人的伤心欲绝,在邵逾白的手中化为灰烟。

师尊已归,这种晦气的话,不要再说了。

料理完自己房间里的事情,邵逾白将戒指收拢掌心,推门而出时,余逢春已在花树下等着了。

花瓣布成的棋局杂乱无章,余逢春站在桌边瞧了一会儿,手指点动花瓣,移动几瓣后,形势规整起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余逢春没回头,等邵逾白停在他身侧,他才伸出一只手。

“……”

邵逾白嘴唇微抿,想不通师尊是如何发觉,戒指在他手心冰冷稳定,邵逾白三指捏住那圈圆环,左手托住余逢春的掌心,动作轻缓地将戒指推回到它本该在的地方。

枝丫复新生。

看着眼前这一幕,邵逾白的心跳很快。

余逢春不曾言语,只是在感受到戒圈滑入指节的一瞬间,手腕忽然翻转,像白鸟收拢翅膀一般,将邵逾白的手指反手一扣,温玉般的手掌顺势滑入掌心,脉搏都贴在一起。

“别想。”

他头也不抬地嘱咐一句,仍然专注于面前棋局,语气却好像已经看破了邵逾白的种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