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坐在椅子上,安然承受着他怨恨的眼神。
他说:“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背叛邵逾白和陈和?他们几乎是你在这个世界上难得可以信任的人,陈和是你的师傅,这些年待你不算严苛,等他退下,你就是邵和军新一代的统领,有权有势,你没有理由选择一个外人。”
“……”
卫贤一言不发,牙齿咬得很紧,如果不是被绳索束缚,这个时候的他可能已经掐住余逢春的脖子了。
“后来我明白了,”余逢春说,“你不是在帮外人,你是在帮你自己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话音未落,一阵歇斯底里的嚎叫从卫贤嘴里响起,不顾腿上的伤口,他挣扎着往余逢春的方向挪动,眼里尽是秘密被揭穿的愤怒和怨恨。
此生最不堪最隐秘的部分被戳穿,他声嘶力竭地怒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紧闭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邵和军想要进来,又被余逢春拦住。
“没事。”看了一眼挣扎的卫贤,余逢春对门外说,“我再和他聊聊。”
于是邵和军再次退下。
余逢春安静等待着。
一柱香后,卫贤精疲力尽,无力地靠在床头,似乎知道自己的结局注定是个死,他也没了心情维持表面的仪态,像滩烂泥一样缩在角落里。
直到这时,余逢春才问:
“余逢春”
刚念出这个名字,余逢春就看到卫贤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声音一顿,他继续说道:“也是你下毒害死的吗?”
世人只知帝师余逢春在皇上登基后自请返乡,云游四方去了,却不知真实情形是他与皇帝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皇帝稳坐高台,而余逢春则身中剧毒,死在了不知什么地方,连尸身都没留下。
这是个秘密,连邵逾白都不能肯定,眼前人是怎么知道的?
卫贤只是万念俱灰,但他并不傻。
他是顾佑的儿子,还帮顾佑毒害皇帝,死罪已经逃不掉了,可如果余逢春的死也算在他头上,那想必他连死都不能。
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你在说什么?”他冷笑着反问,“余先生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当年宴席上,斟给皇帝的那杯酒,被余逢春接过喝了下去,酒里的毒不是你下的吗?你那时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外袍,靴子是去年新做的,因为宴席设在宫中,你还在前几日特意问了陈和许多……”
伴随着余逢春轻描淡写的讲述,当日的情形被完完整整地复刻出来,太完整太清晰,不可能是为了套取口供临时胡诌出来的。
卫贤的瞳孔急速收缩,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整个人仿佛被当空泼下一盆冷水,身体猛地哆嗦一下,仿佛被无形力量击中,呼吸变得急促。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没人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闻言,余逢春低垂双眸,无奈笑笑。
易容程序再度终止,随着凉风吹拂,一张熟悉到接近梦魇的脸出现在卫贤面前。
仿若幻境降临,亡灵重生。
“孤魂野鬼罢了。”
望着卫贤震惊到恍惚的脸,余逢春说。
*
余逢春的面容是很清秀的,两弯眉毛细且长,似柳叶一般,双眸明亮,朝人看过来时,总无端让人觉得温和。
他身上有很重的书卷气,儒雅清俊,像是很讨人喜欢的教书先生,会给学生分糖那种。
只是顶着这样亲和的容貌,余逢春却暴殄天物,常常面无表情,因此显得异常冷淡,周身仿佛裹着一层景潭山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