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在溪眼帘垂下的时候,他的眼睛会很专注地盯着某个地方,给人以某种复杂又无法理清的神秘感。但他张着眼睛的时候,目光又异常清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眼眸里,好像漏了底的口袋,一眼便能看穿。

介乎于复杂与简单之间。

Alice几度从手机上分出视线看着严在溪的方向,不知道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看过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问:“River,你舍不得家乡吗?”

严在溪被她问得愣了一下,但没有否认,低在双臂间的头轻微地点了一下,语气很低地说:“只有一点。”

又停了一段时间,他说:“我其实已经有快要四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过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变化竟然这么大。”

Alice手指勾着一缕金色的头发,歪着脸由下看上来,鼓了鼓白皙精致的脸颊:“你想要再和家人待一段时间吗?我一个人可以先去北方,之后我们可以约定在某个城市汇合。”

严在溪的手瘦且修长,撑着脸的时候能完全把他比寻常男性要小一些的脸遮住一大半。笑的时候虎牙顶上嘴唇,和唯一的一颗梨涡毗邻,这就导致他的笑容看上去会比别的人更加灿烂。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严在溪笑着对Alice说,“但我和他们的关系没有你想象中的好,也没有人需要我的陪伴。而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你不懂中文,一个女生也不安全。”

Alice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甜甜笑起来,对他说:“你是个负责又可靠的好男人,R。”

严在溪抿着嘴唇笑作回应,看起来有些不符合年龄的腼腆。

电子面板上的数字在一分一秒地跳动。

又有一架排队起飞的航班在面板上消失。

面前的玻璃窗后,一架飞机拖着闪烁光斑从面前进入跑道。

开始滑行的时候,严在溪还在整理他对严怀山的感情。

等飞机没入第一朵云后的时候,严在溪想到在那片建筑工地的小黑屋里,他曾跟严怀山说过,人想要的东西绝不会全部得到。

他既想要哥哥爱他,又害怕哥哥真的爱他。

他既盼望严怀山远离他,远到下辈子都不复相见;又乞求哥哥不断朝他走近,近得他们的骨头都要压缩在一起,心脏也合二为一。

严在溪远离了严怀山快四年的时间,他以为提到“严怀山”这三个字心中平静到毫无波动的时候,就是他该回来的时候。

但到现在,严在溪才明白过来,那并不是他以为的平静,而是已经心脏已经跳到了濒临破碎的极值。

严怀山像连着风筝的轮盘,严在溪飞得越远,就越能记起身上绑着的、剪不断的线。

但轮盘绞得太快,风筝不能离轮盘太近,不然就会从天上急速坠落,只会同他一齐走向毁灭。

在这个瞬间,严在溪意识到,他哥说对了,他真的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那架消失的飞机从第一朵云里出来了,遥不可及的夜空中,规律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亮着蓝色荧光的面板上,他们的航班又朝前跳动了一行,距离登机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是时候要去登机口了。

“我”

Alice起身整理的时候,严在溪忽地开口,但很快又合上嘴唇。

他在临行前又想到其实很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

还没有联系赵钱钱约她见上一面,看她过得好不好?;学妹发来约饭的邮件也没有回复,他还想问一问谢呈的处罚是什么?;听说曾经他住过的福利院要拆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最后去看一看?;三年前的证书他还没有去拿,他一直很想知道证书上的签名是打印的还是手写的?;文铃在盥洗室对他说的那些话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