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谢惊回最开始想的那样,沈霜见习惯将所有人推到陌生又疏离的安全距离,会将所有他认为的麻烦事拒绝宣之于口。

可同样的,他似乎也很习惯所有人无言中的宽容温和,习惯了所有润物细无声的接近和照顾。

比起真正的冷漠疏离,沈霜见更像是一个社交失败的妥协者。

那是带着近乎天真的残忍,只因为他的不善言辞和不善交际,便习惯性的将其拒绝,抵触。

面对沈霜见这种人,你所有的激进,特殊,强横,霸道,都是让他想要逃离,抗拒的理由。

可反其道而行之,你所有的温和,礼貌,分寸,顺从,都成了让他无法察觉,甚至是理所当然的接受。

和他接触,饶是谢惊回这样自认进退得宜,八面玲珑的人,也难免诚惶诚恐,生怕不知何时失了他所界限的分寸,便被顺其自然的推到了抗拒的范围内。

可偏偏,谢惊回又与曾经那些尝试接近沈霜见的人一样,走了第一步,就忍不住尝试着想走完最后九十九步。

第二十四章 是四次

四月的天已经褪去了寒冬的尾调,中午和煦的暖阳穿透玻璃,将洒金般的亮光渡在沈霜见如白玉瓷的侧脸,发丝空落处,每一寸细节清晰可见。

不长不短一个小时的路程,谢惊回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短暂的偷看了沈霜见多少回。

每看一次,时间最长不能超过一秒半,路上叫停车辆的红绿灯,时间有长有短,却成了他唯一开口说话的契机。

“你好像很不喜欢说话。”

唯一一次完整的六十秒红灯,谢惊回将目光望向沈霜见,日光照耀在他指节上的蓝宝石,折射出海洋般纯净的纹路。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

谢惊回眉眼微垂,是带着几分自嘲的调笑:“算下来,今天已经是我们第四次见了,但是你跟我说的话屈指可数。”

红灯上的数字仍在快速跳动着,从倒数逐渐归零,而后车流穿梭。

沈霜见的答话的速度也很慢,像是从未注意到谢惊回说的这些细节,顿默许久,才声音轻浅的回答。

“说过,谢先生你记错了。”

他连回答都这么言简意赅,不肯追加几个音字,将话里的意思点清晰,点透明。

于是,谢惊回轻笑一声,深邃的眉眼稍稍舒展,晕上了更多难以察觉的柔意。

他没有急着接沈霜见的话,而是专注的将车子减速,倒车,最后停在立着大牌子的车队前面。

“麻烦你了,谢先生。”

沈霜见解开腰间的安全带,车外稍带寒意的风卷起长发时,沈霜见却突兀的听见从驾驶室传来的,男人低吟轻语的声音。

“是四次。”

沈霜见闻言回眸,眉眼低垂时,却直直的与谢惊回递来的目光对上。

他的眼瞳太黑,黑到发沉,若是刻意隐藏,几乎没人能从谢惊回的眸中察觉出任何不该出现的情绪。

可沈霜见的瞳孔太浅,浅到在对视这几秒内,谢惊回甚至没办法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倒影。

像晶莹剔透的霜雪,所有蔓延的,流动的情愫,都在这一刻的瞬间,缓慢冻结。

于是在心跳的裹挟里,谢惊回又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将刚才的三个字,废话般的重复。

思绪伴着车门的合上,再度短暂的回到几日前的一场邂逅。

大雪如瀑,衰草枯飞,那是他所熬过的几十个漫长的冬季。

尼古丁充斥鼻息的某一个瞬间,他循着很淡的幽香,向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惊鸿一瞥。

于是,春光悄悄吹进了他的心间,雪静风止,烈日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