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官老爷审案办事时才能走的地方, 民间百姓若有事情都是从侧面的一扇小门里通行,戚长夜上午才刚刚来过一趟, 走起来竟比戚大伯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要熟稔上一些。
录事吏员才刚刚坐下, 盏里的茶还氤氲着热气,见戚长夜过来还有些疑惑,一时间还以为是上午写的契书有什么问题。
戚长夜已经知道了戚大伯的性子,也不指望戚大伯能担负起社交的重任, 朝着对方拱了拱手, 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又走一趟的缘由。
当朝吏员俸禄并不算多,日常生活都靠各种“私下收入”,戚长夜给戚大伯使了个眼色,自胸口处缝着的袋子里取出两张对折了一扣的纸来,正是他的户贴与赵岁岁的卖身契。
戚大伯当然也照着做了, 两人各自将户贴婚帖放到了吏员的桌上。
录事吏员抿了口茶,伸手拿过戚长夜递过来的那份,纸间坠下个小小的荷包,吏员捏在手中掂量了下,里面约有二百文钱。
戚大伯的那份也是同样。
吏员将两个荷包放到一边,看起属于原主的户贴。
古代习惯于以职业称户,似是“民户”、“烟户”、“医户”等等,有了户口就需得缴税服役,户税丁税田税等等名目众多,是以历朝历代都对户籍格外重视。
前些年水患虫灾百姓流亡,当地府衙的户籍黄册几乎失去作用,为了防止这些流民乱窜惹是生非官府特意遣了官员过来分别给这些流民登记落户,将这些流民打散后安插入下辖的各个村镇当中,以户籍来管辖约束百姓。
原主的户籍没什么问题,他便又拿起赵岁岁的卖身契看了几眼,一眼先看到了糊了满纸的斗大的墨字,常年与笔墨打交道的吏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字是谁写的?”
简直是有辱斯文!!!
戚长夜摇头:“听说是他们村的一个童生,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还能有谁?整个杨东村就那一个童生。
吏员眉头拧的死紧:“童生?童生能将字写成这个样子?”
别的暂且不提,想要科考首要任务就是要将字练好,要是一直都是这幅字迹……这辈子就只能止步于童生了。
吏员仔细核对了下卖身契上的赵岁岁的相关信息,乡贯性别年龄丁口等都逐字逐句一一确认过,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赵岁岁本人亲自到场,吏员又唤了个衙役令其将辨认指纹的户官叫了过来,仔细辨认过指纹无误后就提笔将信息记录下来。
戚渔那边也是同样。
他们这一趟可谓是相当顺利,顺利到人都已经走出大门了戚大伯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戚大伯还以为来这一回得被为难上一会儿被扒几层皮走,谁想着总共也没用上多少时间多数时间都用来等着核对指纹了,走出门时甚至也还不过申时。
戚长夜倒是隐约有些想法。
吏员那儿有着户籍黄册,自然能得知他们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农家汉子,就算是想抠也是抠不出多少油水的,且他刚刚同褚掌柜一起来了一趟,褚掌柜这种在镇上经营多年的商户背地里定然与这些官吏有着联系,戚长夜这也是悄悄借了下褚掌柜的势。
吏员就算是看在褚掌柜的份上也犯不上为难他这一遭,且戚长夜也照常给了润笔的银钱,在官衙里干了大半辈子的人没必要为了一两百文惹出些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