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众宫人收拾好东西,便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殿门关上,内殿里,只剩下萧篡一个人。

他仍旧侧躺在?榻上,抱着手,皱着眉,闭着眼?。

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

两日一夜,在?外奔袭,萧篡就算是铁打的体?魄,也该稍作歇息。

可下一刻,萧篡猛地睁开眼?睛,目光狠戾。

这被子?也有燕枝的味道,这枕头也有燕枝的味道,这床榻也有燕枝的味道!

这床上全都是燕枝的味道!

旁人或许闻不出来,但他嗅觉灵敏,一定闻得?出来。

又香又甜的气味,在?他面前游走,时刻扰乱他的思绪,叫他不得?安宁。

萧篡反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

又下一刻,他将手帕揉成?一团,狠狠甩开。

天杀的,这条手帕也是燕枝的!

萧篡猛地翻身坐起,环顾四?周。

燕枝,燕枝,全都是燕枝!

他分明命人把燕枝的东西全都清走了,结果殿里榻上还都是燕枝!

他要把这些被褥换了,他要把这张床榻拆了。

他要把这座宫殿拆了,让工匠重盖一座!

萧篡重新?倒回榻上,不耐烦地闭上眼?睛。

不找了,燕枝跑了就跑了,他不找了。

不就是欲擒故纵吗?不就是欲拒还迎吗?

他经历过几千几百个小世界,燕枝这招,他在?一开始就见?过了。

他、不、找、了!

*

天色渐暗。

燕枝离开大?梁宫的第二个夜晚。

他来到渡口,搭上了一条货船。

这条货船运载的是南边的时鲜瓜果,马上就到年节,梁都百姓会喜欢这些东西。

结果货船刚到渡口,梁都就变了天,飘起大?雪。

一般来说,下雪不久,河水尚在?流动,不会那么快就结冰。

但船老大?担心雪越下越大?,把船冻坏,不敢耽搁,把货物放下,也不等装满其他货物,马上就要返程。

燕枝来到渡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这条即将离开的船。

于是他找到了船老大?。

燕枝要搭船,船老大?要赚钱,两个人一拍即合。

燕枝带着糖糕和花生糕,花费五两银子?,搭乘他的货船。

船老大?让手底下的人收拾出一间货舱来,供他居住,把他送到南边,还管他一天三顿饭。

“开船”

“升小帆”

船老大?一声令下,船上伙计们纷纷行动起来,将船头小帆升起一半。

此时刮的正是北风,风吹帆满,货船很快就离开渡口,顺顺当当地朝南边驶去。

船板上。

燕枝用胳膊挂住花生糕的绳子?,一手抱着糖糕,一手抱着娘亲的牌位,望着越来越远的河岸山峦,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逃出来了。

这一路艰难险阻,心惊胆战,就连林子?里的鸟儿叫了一声,他都以为是陛下追上来了。

可他竟然真的逃出来了。

在?筹划离开的时候,他一直都很害怕。

害怕自己一直待在?宫里,从没有单独出过远门。

害怕自己从没有走过山路夜路,会被狼叼走吃掉。

害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到不了南边就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