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赋不见了。

她眯着眼,蜷在毯子里,望着山洞外的日光。

山谷中浓郁的的绿色,经过暴雨彻夜洗涤,如一大片上好的祖母绿。

昨夜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被二哥追杀的那只白鹿。

母鹿大着肚子,亡命逃窜,却没有安身之地。

身后,不知有多少人,用形形色色的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她逃命,明明他们全都知道出口在哪里,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它,还指指点点地嘲笑它。

蓝尽欢在梦里仿佛是在围观,但又仿佛自己就是那母鹿。

她动弹不得,帮不了它,只能嘶声竭力地喊:“白鹿……白鹿……”

可是不管怎么喊,那母鹿都听不见,一门心思地到处乱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好累啊……

蓝尽欢长长叹了口气,坐起身。

低头看了眼毯子里面的自己。

想起来了。

皱眉。

“你干的好事。”她骂自己。

居然堕落到敢拿沈赋解闷儿。

是有多么想不开?

她起身将猎装重新整理整齐,扣紧腰带,束好长发,一抬头,便愣住了。

山洞外,一片翠绿深处,一头雪白而强健的雄鹿,头顶一双巨大而华美的鹿角,口中衔着一朵还带着水珠的艳红色扶郎花,正定定望着她。

它不知从何而来,恍如一尊从天而降的神明,纯白,干净,站在日光和树影之间,通身莹白的美玉一般泛着浅淡的光晕,似乎在等她。

蓝尽欢懵了。

她小心翼翼走出山洞,试着走向那鹿。

鹿伫立在原地,望着她。

她来到它身前。

它那么高大,居高临下,目光温柔又悲悯。

“你是这山谷中的神吗?”

蓝尽欢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美的生灵。

白鹿后退一步,微曲后腿,低下高贵的鹿角,俯身在她面前。

她真的懵了,试着伸手去轻触它雪白雪白的皮毛。

它就那样屈膝,静静等着。

蓝尽欢的手,从鹿的脊背,到梅花枝一般峥嵘的角,一路轻抚而上,之后,双眸唰地一亮,抓住鹿角,翻身骑了上去。

白鹿已经静候此刻多时,在她坐稳的那一刹那,扬蹄飞奔了出去。

山中的一切林木山石飞速从两侧后退,它驮着她,一路奔向山顶最高处。

蓝尽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身心放飞,这样自由自在。

她就像与这鹿一道,成了山谷中的风,成了荒野中的神明。

白鹿不会说话,到了山顶,四蹄放慢,默默停驻。

暴雨过后的天空,东方氤氲着水汽的一轮骄阳。

四周开满了火红的扶郎花。

“你等一下。”

蓝尽欢从白鹿背上跳下来,去摘路边的花。

前世今生的种种,此刻都被搁在脑后,恍如隔世,她又像前世十三岁那年,一面听琴,一面在大树下埋了一坛梅子,唇角默默含了笑,有了新的秘密。

鹿安静看着她,等着她。

她摘了许多花,编了两串长长的艳红花枝,来到它面前。

“乖,低头。”

她一点都不怀疑鹿会不会听不懂。

山谷中的神,自然听得懂她的话。

白鹿果然低头。

她踮起脚尖,将那两串花枝,缠绕在它的鹿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