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生怕那孩子生下来时,如自己一般,是个异类,始终不想留下。

每每试着与她商量打胎之事,她都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般看着他。

她无法理解,他既然这么厌恶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却还日日夜夜不放过她。

可她不知道,那时的沈赋,的确也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他不顾一切地疯魔,不顾一切地作死,宁可玉石俱焚,也不叫这世上负他的人有一个好过,只因为恨这天地的不公,恨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若不是死过一次,若不是看清了一切真相……

他可能至今,对着镜子看到自己时,都会以为,那镜中的,就是个见不得天日的怪物。

沈赋扭头看了一眼妆台的铜镜。

镜中映出他们。

欢欢别别扭扭,却乖乖坐着,并不逃开,娇憨可爱,小意温柔,两人在一起,就如一副画儿。

“欢欢,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你喜不喜欢我,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偏着头,仰面看着她,就如看着珍藏在心中的小小神明。

她是他两辈子唯一的光,他是不顾死活地追着她,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才能走到今天的。

蓝尽欢被他看得不自在,挪了挪。

可是刚有了一星半点想要避开他的意思,腰间就被他手臂一紧,又给硬生生抱得更近。

他们之间,有件人间大杀器。

如果蓝尽欢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能就以为是沈赋把他那把九狱藏在了裤腰里。

“对了,听说,你要给沈信造座王府?”

她努力把话题搬回到正经事上来,继续端着小碟,夹了鱼肉,挑了刺,喂他。

谁知沈赋美滋滋吃了她的鱼肉,却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忽然道:

“你觉得朱雀大街东南边那片园子怎么样?”

“嗯?”

帝都的朱雀大街,是内城的主街道,从朱雀门起,直通皇城。

十里长街,左右两侧,是帝都最繁华,最上风上水的宝地。

许多世勋大族为了能在这里挣上一座祖传的宅院,拼了几代人的努力。

而东南边那片园子,圈起来差不多五里半,是当初太祖皇帝迎娶姬后娘娘时,送与娘娘的一部分聘礼。

本意是想仿照娘娘在天海涯的旧居,打造一处小神都。

可后来,国库空虚,战事不断,娘娘贤德,就将这件事搁置下,只命人将那片地造了景,栽了林,种了花草,供百姓随意游玩。

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片没有墙,却也没人敢动的园子。

后来,姬后娘娘薨逝,太祖皇帝常常夜间在这园子中站一整夜,缅怀亡妻。

再后来沈承钰他爹,也就是先帝,曾经几次想改建这块地,都被明太师死死拦住,两人甚至差点闹得君臣反目。

那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提这里的事了。

如今,沈赋忽然问蓝尽欢觉得这块地怎么样?

蓝尽欢唇角一抽,“你不会这么败家,要把那块地给沈信吧?”

沈赋又是他那惯常的一笑,迷人,优雅,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骨子里有多疯魔。

“给你,要吗?”

“……”

蓝尽欢傻了几秒钟。

“给……给我干嘛?”

那么大一块地,帝都最好的肥肉,她可要不起。

“就当是本宫的嫁妆。”他又乖乖吃了一口她喂的菜,“你一定会娶我的,对吧?”

蓝尽欢:……

她白了他一眼。

没吭声。

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