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立刻行动起来,反复用淘米水和澡豆尝试,又耐心用热水浸泡,但凤仙花汁并非只涂在指甲表层,而是深深浸入纹理内部,无法轻易将其除去。
“试着用犀照刮掉。”她说。那厌恶的神色,仿佛手上沾着什么腐臭污秽、令人作呕的东西。
韦训没有执行这个命令,解释道:“那会割掉你的手指头。”
无奈的事实总是令人不快,宝珠再次陷入沉默。
韦训心中暗自推测,这染甲之法虽是由贵妃开创,但她染色时必定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人强迫的,因此才会对这艳丽的红色如此厌恶,强烈地想要将其除去。他深知,必定有许多看不见的伤害,如这颜料一般,沾染附着在她身上,难以根除。
“等新指甲长出来,会代替旧的那些。”他轻声哄劝道。
“那太慢了,我等不得。”宝珠仰起头,眼神中透出急切与焦虑,心算后说:“举劾信送到长安,命令再返回洛阳,十五日……最多二十日,一定会有结果。”
韦训故作开朗地道:“那时你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去南市逛逛,采买些旅途用品,咱们继续上路。”
宝珠没有回答。等韦训转身清洗布帕,处理盆里的脂粉水时,忽然听见床上飘出一句若有若无的轻语:“我走不动了……”
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却重重撞击在韦训的心上,盆中的水随之微微发抖,泛起涟漪。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平日里能逗她开心的笑话,此刻却如同鱼骨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坚持了这么久,燃烧一切,如今只剩下精疲力竭的余烬,怎能不累?
自从宝珠苏醒过来,韦训鼓起勇气,问她能不能继续留在脚榻上陪伴,宝珠没有拒绝,只提了个古怪的要求:让他从行李里翻出罗袜帮她穿好。
可是夜里他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时,她却不再像往日那般热情地回握。
她已经用尽了力气,只是在日复一日等待结局。
压抑的黑暗中,韦训忐忑不安睁着眼睛。等那一天终于到来时,她会如释重负吗?
杨行简每天出去打探消息,岐王府的变化果然如同公主所料。表面上,窦敬仍以搜寻真凶的名义驻扎在王府,却微妙地改变了驻军的分布。他宣布府中有刺客的内应,以此为借口不允许任何人走出王府一步,变相将阖府主奴全部囚禁在高墙之内。
岐王身死之后,本应有隆重的丧葬典礼,府尹如此安排,王妃自然怒不可遏。但窦敬就像往常处理棘手事务那般,使出他那泥鳅般滑不留手的绝技,敷衍塞责,一拖再拖,等待长安最后的裁决。
至于那些逃奴,官方已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兴趣追捕,任由她们自行返回家中,或是离开洛阳,另寻活路。
各方都在观望等候中过得度日如年、焦灼不堪。
随着时间推移,宝珠的元气日渐恢复,但情绪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她长久地在床上一动不动躺着,偶尔爬起来提笔写几个字,但写完立刻烧掉,不留底稿。韦训心绪不宁,时刻绷紧神弦,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盯得极紧。
这一日,韦训像往常一样问她想吃什么,回答依然是那句“和大家一样”。韦训无奈地从房里出来,安排十三郎出门买饭,准备打水洗手时,忽然,一阵细微的破碎声从卧室方向传出。
那声音虽轻,却如同一道惊雷,韦训拔腿跑进屋里,只见宝珠呆呆地坐在床前,地上碎了一只茶碗。她被弓弦割伤的那只手仍有抖动的余恙,偶尔会拿不稳东西,韦训忙道:“你不要动,我来捡。”
他俯身将碎片一一拾起,又仔细检查床底角落,确保没有残留,然后捧着碎片出去,将它们丢弃到厨下的垃圾堆。韦训转身要走,可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