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3)

然而韦训心里明白,宝珠如今怏怏不乐的心结,是根本没办法凭借武力解决的。她从云端跌落在泥里,活埋、殉葬,不能追究的谜团……世事纷扰,倘若什么事都如同武学,只有输赢二字,那就太简单了。

韦训握着冰凉的金币,贴在更加冰冷的胸口上。幽州这趟旅程的终点,他命不久矣,必须坚定道心,克制私念,尽快送她到兄长身边,方能最终确保她顺遂安乐。

窗外传来洛水上货郎乘船叫卖莲蓬的吆喝声,宝珠昏昏沉沉地醒来,天光已然大亮。不知是否因为宿醉,一夜过去,头沉得厉害,脖颈左侧酸疼不已。

她茫然若失愣了一会儿,想不起昨夜发生的事,只依稀记得独自喝闷酒,跟韦训说了会儿话,接下来的记忆就模糊了。扫视屋内,桌上酒壶里面插着一枝红瓣银边的双色芙蓉,还带着些露水。

她掀开被子,起身抽出花枝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壶里的酒已经没了,灌了半壶清水,芙蓉泡在其中,花瓣舒展,水分饱满。

昨日几件意外事故令人心情不快,这枝花带来了一丝安慰,她不禁微微一笑,换好衣服,拢了拢头发,将芙蓉花簪在发髻上,款步走到楼下正厅。

十三郎在茶炉前摇扇,韦训支着胳膊托腮,望着院子里的驴发呆。听见脚步声,回首一瞧,见她袅袅婷婷下楼,回想起她昨夜醉态娇憨,脸上一红,眼神飘移回院中。

杨行简正在读一卷元稹的新诗,见宝珠终于起床了,立刻恭敬地站起来行礼。宝珠落座之后,杨行简上前奉茶,见她不住揉捏肩膀脖颈,关切地问:“公主觉得身体不适吗?”

宝珠歪着头拉扯筋腱,说:“不知怎么,脖子左边怪疼的。”

十三郎手中的蒲扇一顿,杨行简忙道:“想是落枕了,公主一路奔波,餐风宿露,总是换床容易睡不好。今日无事,不如找个擅推拿的嬷嬷来按一按。”

十三郎丢下蒲扇站起身,问:“九娘还记得昨日几时睡的吗?”

宝珠神色恍惚,疑惑地说:“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的,连鞋都没脱就迷糊过去了,这倒有些奇怪,就算喝了一整壶,也不至于醉得人事不知,难道酒量下降了?”

十三郎心中狐疑,走过来问清楚她具体哪里疼,回头看向韦训,见他眼神飘忽,一言不发,似乎有些心虚之意。

十三郎皱着眉头对他说:“大师兄,我有句话想跟你商量。”

韦训知道被他识破,只能站起身,师兄弟二人先后走出院子,在院墙外压着声音对答。

十三郎沉着脸说:“九娘是被人点了穴才睡过去,这人惯用右手,手法常用天鼎和扶突二穴,因内力深厚,透入肌骨,中招之人常常会失去一小段意识,记不得自己昏睡前发生了什么。既然大师兄就在左近,断不会有这样高手潜入房里袭击九娘吧。”

韦训抱着胳膊,肩膀半倚在墙上,低着头不出声,过了半晌才道:“……是她先动手的。”

十三郎惊愕地道:“她打你了?”

韦训回想昨日不明不白的暧昧动作,仍有些心慌意乱,不便解释,只得低低地“唔”了一声。

残阳院出师的门徒人人熟练掌握甩锅功夫,十三郎没想到韦训会把责任推到宝珠身上,怒道:“九娘不会平白无故动手,那定然是大师兄的过错。”

这小家伙已经完全偏心向着她,韦训苦恼地望着天空,一时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他含混不清地解释说:“昨日她醉酒上头,有点神志不清。”

十三郎琢磨了片刻,愤愤地道:“师父喝了酒也常无缘无故打人,学艺时谁没挨过打?师兄让她打几下又怎么了,何必出手还击?大不了我把《般若忏》心法抄下来教给你,挨打只当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