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最少有六个时辰没有与毒衣接触,因此病情才有所好转。两人暂时分别时,李元瑛整日穿着毒衣,毒量加倍,病情便会显著恶化。
霍七郎则想,幸而宝珠是雇了绮罗郎君来送信,而她贪恋美色急于得手,没认识几日就强行把他衣服剥了。否则就算残阳院三大顶尖高手:青衫客、洞真子、琶音魔联手,也救不回韶王的性命。又或者她耐着性子慢慢勾引,等他意动时,估计也该换上寿衣了。
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一旦想清根源,便觉得可笑之中有着让人无言以对的荒诞。
李元瑛一时无语,望着眼前屏风上的青山图出神,半晌后,低声提醒道:“你还不去脱掉?”
霍七郎一愣,伸头往外瞧了瞧,见他的心腹们正在十丈外的距离小声议论着。
她有些难以置信,压着声音问道:“现在办事?当着他们?倒也不是不行,够刺激的……”
李元瑛一脸怒色瞪视过来:“你脑子里装的究竟都是些什么?我是命你把我那件里衣换掉!”
霍七郎终于听懂了,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大王已然发现了?”
李元瑛怒道:“我是不想开口说话,并非眼睛瞎了。”
霍七郎心想原来他早就看见了,偷别人里衣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或许是他觉得自己衣裳很多,不想挑明了令她难堪,才佯装不知。
过了一会儿,她实话实说:“我拿这件洗过十多次了,有什么剧毒,也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穿着从未感到任何异样。这下毒的手法单单针对大王,整个王府,唯有大王的衣物从不清洗,只穿一回,次次皆是崭新的毒衣。”
这简单的思路,胸无城府的霍七郎能推测得出,李元瑛又何尝想不到,只是想到凶手的身份和歹毒,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韶王穿过淘汰的衣物,因其价值颇高,为防被下人盗用,向来由专人焚烧掩埋处理,凶手不仅下毒的渠道极为隐秘,还能通过合理的流程,由不知情的人处理掉证物,可谓心思缜密至极。
侍卫们大张旗鼓地掘井取证,案内之人都应当被惊动了,徐氏抢着自尽,正是要保护背后的真凶。此事总要直面以对。
李元瑛命令道:“你去找些安全的衣物来,暂时顶上,我不能这般裹着被子审案。”
霍七郎于是去自己箱子里,翻出了入府之前所穿的粗布里衣及黑色短打劲装。从身材尺寸而言,自己的衣服是最适合他的。
李元瑛望着这些从未碰过的粗劣衣料,稍显迟疑,霍七郎直白地道:“大王要是不想穿,我只能去跟黄孝宁宇文让他们索要了。他们洗衣服可不如我那么认真,清水随便一搓,都是原味儿的。”
听闻此言,李元瑛顿时毛骨悚然,稍一联想,便觉得浑身有毒虫在爬,连忙抓过她的衣物,抖开了往身上披。
霍七郎笑着帮他系上衣带,妥帖地穿上了,上下这么一瞧,觉得别有一番韵味,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当时答应送信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这般奇遇,竟能与皇子交换衣物穿着。
刚穿好,忽听得外面副将宋映辉紧张的声音响起:“王妃来访!”
众人均是神色凝重,虽然人人都想到了是谁下的黑手,但崔令容现今的身份依然是韶王元妃,一府主母,在主上未曾发话之前,谁也不能将她怎么样。
李元瑛从屏风后步出,在主位落座,开口道:“正好不请自来了,请王妃入内吧。”
崔氏遂从大门外缓缓走了进来,仪态依然娴静端庄,没有丝毫慌乱之色,身后跟着一个面如土色、撑着大伞的婢女。
李元瑛瞥了一眼那把油纸大伞,轻声道:“乌鸦早已知晓,我竟毫无所觉,当真是有目如盲了。”
崔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