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披着件群青色襕衫,半倚在软缎靠枕上,撤去屏风后,光线顿时变强,他抬起消瘦的手遮着美目适应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皱着眉头放下了。
霍七郎脸上本来挂着放荡不羁的潇洒微笑,看清韶王的形貌后,笑容渐渐消失,半晌说不出话来,唯有沉默。
她没念过书,胸无点墨,虽在酒肆中听过许多大诗人颂扬绝色佳人的名句弹唱,此刻却是半个字都回想不起来了,有心说些奉承的话撑撑场面,奈何喉咙发干,茫然若失。
李元瑛平生见此情景不知多少回了,懒得嘲笑或者训斥,只是漠然地等着她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霍七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许多年前行军途中见过的胜景。群青色的天空之下,祁连山脉的巍峨冰川矗立在远方,冰山尖顶白雪皑皑,闪烁着银色光芒,凌冽刺骨的雪水淙淙流过,传来碎冰相撞的清脆声响。
恰似当年不知如何形容那幅绝景,最终,她和那时一样,笨口拙舌地感慨了一句:
“我操。”
作者有话说:
半依云渚半依山,爱此令人不欲还;奈何本人才学浅,一句卧槽赞人间。
(前半截是白居易写的)
第125章
眼见为实,霍七郎终于明白了为何薛贵妃在世时是举国共识的天下第一绝色,也理解了为什么宝珠神情落寞地承认家里仅有一个美人。原来继承了母亲倾世容颜的并非女儿,反倒是儿子。
她常年在残阳院学艺,上面压着数个心黑手狠的师兄师姐,更有个不做人的师父陈师古,为了生存,早练就了八面玲珑的乖巧机灵。虽一时震惊语塞,但很快强行压下惊愕之色,装作平静,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床榻边观察,两人互相对视片刻。
她一边看一边想,虽说易容术随意性很大,无需原型也能随便捏个脸,但女娲大神精心雕琢的杰作,自己纵是想破了脑袋也生造不出来,看着看着就入迷了。
家令性情急躁,瞧她犹豫不决,急切地追问:“能成吗?”
霍七郎略一思索,沉吟道:“大王病体消瘦,我若穿上华服,或许能够模仿,只怕骗不过枕边人。”
一时间,周围陷入沉默,李元瑛缓声道:“你还打算跟我的枕边人有接触?”
霍七郎登时醒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赶紧把他的大小老婆从脑子里赶出去:“要是穿着宽松的衣服在外面晃晃,完全没有问题。”
家令和厉夫人喜见于色,询问她需要什么道具,霍七郎回答:“经济点儿,一碗浆糊,加几撮颜料就够了;若是追求效果精细,不吝于花销,得再添一套妆奁里的脂粉眉黛等物。”
厉夫人立刻叫来采蔷、采青两名婢女前往东院,收集可用的妆奁之物,无论属于谁的,全部拿来过目,力求颜色款式样样俱全。这两人又叫了五个内侍协助,不一会儿叮叮咣咣瓶瓶罐罐弄来一大桌。
厉夫人自用的梳栉等物乃来自波斯的金银器。自天宝之乱吐蕃趁机入侵,致使河西十二州尽皆沦陷,自此通往西域的商路阻断,这些外国来的器物便只能经由海上运抵大唐,愈发增添了其珍贵程度。
只是她年纪大了,也没心情装扮,脂粉的颜色不多。年轻人的妆奁之物则琳琅满目,郁金油、龙消粉、蔷薇水等等都是从长安带来的稀罕货。
霍七郎心想这些都是内宅娘子们的心爱之物,不愿夺人所爱,只留下了几种轻粉和胭脂供调色使用,又要了眉镊、黛砚、粉刷、妆碟、铜镜等工具,其他都请她们原样送回。
典军袁少伯看着这些人里外忙碌,不明所以,低声向李成荫询问:“这是在干什么?不是说公主幸存,派来驿使报信,怎么,送这些女人东西是想收作侧室吗?”
家令压着嗓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