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渔对着叶飞光的鬼魂,指指他的尸体:“你放心,我绝对是个好东家,给伙计收尸那是应当应分的!往后香烛元宝都不会少了你的。”
她是个多么细心的掌柜,为了伙计的尸身不被泡坏,还特意弄块板子托着。
“怎么样?你愿不愿给我当伙计?”白渔眼看他不为所动,眼睛一转,“或者,你想报仇么?”
叶飞光闻言一震,就见她很认真的思量:“我虽不能替你杀了仇人,但只要他走进我的药铺,咱们就可以毒死他。”
“……”叶飞光沉吟,“多谢。”
看他还不上钩,白渔有点着急了。
雪白裙裾羽纱在夜风中飞浮:“你不当我的小郎,那你就是大江里的水鬼啦,河边的水鬼还有出头找替身的时候,江里的水鬼只会被水族吃掉,永沉江底,魂飞魄散!”
“跟了我,我会供养你,保你鬼身不散,我活多久,你就活……你就死多久。”他已经是鬼了,不能用“活”这个字。
不知是哪一句打动了叶飞光,一妖一鬼就在黑水江面的一块破烂舢板上,签定灵契。
契约是叶飞光拟定的,白渔给了他一大块长圆形,颜色透白的“纸”,对他说:“就写这上头。”
叶飞光是后来才知道,这是白渔的鳞片,白渔的原形是条鱼。
白渔数着大鱼鳞上写的条条框框,觉得这个小郎真是捞对了,看他办事多么认真仔细。
大江尽头,一道金光破开天际,叶飞光刚觉得鬼身震颤受不住阳光,灵契已成,他被白渔收进一个螺里。
当上药店小郎的第一件差事,就是给他自己办丧。
白渔有的是金银珠玉,一捧捧倒在他手上说:“呐,你给你自个儿风光大办!”
叶飞光以为这些东西是白渔偷来的,他岂能为窃来的财物收敛尸身?直到白渔告诉他:“这东西江底下多着呢,我隔几十年就去捞一次。”
那几个“打窝地”她都跑熟了,捞一次管几十年。
叶飞光知道是无主沉物,也依旧按照官员品阶给自己办了丧事。
白渔给了钱就没再管,等她去人类集市上吃饱喝足过了戏瘾,回来参加伙计的葬礼时,就见坟包不过六尺,坟前不过二引二披,羽幡竿上的功布也只有三尺长。
这跟白渔见过的富贵丧事也差太多了!
“不是给你钱了,怎么还这么寒酸?”难道这人是个抠门鬼?什么样的鬼连给自己办丧事都舍不得钱啊?
叶飞光并不觉得寒酸,他蹲身给自己烧纸:“按制,我的丧礼就该如此办。”
白渔摇着头不见了,等她再回来时,不知从何
处弄来一身新官袍,得意洋洋甩给叶飞光:“你那身敛衣都破了,还是用这个罢。”
官服上的獬豸,她还是认识的。
叶飞光迟疑,钱是她捞的,官服总不会也是捞的?
白渔“嘁”一声:“我买来的!”官服不能私下买卖,于是白渔找了一个跟叶飞光一样的监察御使,趁夜入梦。
告诉那人,有一个好官被害沉水,水族们要为他办葬,急需一身新官服。
“我给他两颗金珠呢!”她已经知道了,她这个药店小郎是个聪明笨人。
世界上有许多种人,聪明的笨人是最麻烦那种。
叶飞光讶然。
办完丧事之后不久,那个得到了两颗金珠的官员听说大江沉船事故,他不敢明言叶飞光是被谁所害,只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
一个不小心,白渔还给叶飞光创造了一个传说留于后世。
看叶飞光这么珍惜这身官服,白渔也很得意,她吃着香酥炸小虾:“等你五百周年的时候,我再给你烧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