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气我的。”林月说,“我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你就不要?作孽了。”
张三伸手拿了林月床头柜上的病历本来看,林月没有阻止。
林月现在的癌症发展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根据张三浅薄的医学知识,总觉得她?这个病情已经超过了晚期,到了某种无法判定?具体分期的阶段。
怎么这都没死。张三压住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看着林月拆开一支未点燃的烟,往嘴里放了点烟草嚼着。
“你把白鸟跳完。”吃了烟草林月就有了力?气,她?朝着张三开口。
张三呼吸一窒,随后慢慢地深吸一口气,端正了表情。
“我拒绝。”张三说。
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盯着她?,张三微微扬着下巴。
“那就当我求你吧。”林月说。
张三一怔,惊愕着看着躺在病床上昔日的暴君。
“不管怎么样,都跳下去。”林月不再看她?,看着天花板,“跳下去,也?许你就找到了。”
“找不到也?没有关系,”林月喃喃说,“寻找时走过的路本身也?足够美了。”
林月的声音低下去,变得像是某种自言自语,“走啊走啊,我以前?就经常走夜路。”
“异国他乡,又穷,花销又大,为了省点钱走夜路。”她?轻声道,“好远好远的路,没有尽头的路,像是要?死了一样走。”
张三知道林月在说什么,她?在讲她?在国内名声狼藉后远渡重洋后的经历,确实有过贫苦的一段。
“那您呢,找到了吗?”张三轻声问,她?看着林月涣散的眼神,明?白她?即将陷入混沌的意识中。
“我看见?宇宙,好多好多星星,还有月亮。”林月喃喃道,“有一只鸟直直地飞上去,然?后力?竭,落下来被野猫吃了。”
“我这一辈子都在跳舞,一开始是为了证明?自己,后面就是跳给那只鸟。”林月说,“我没读过什么书,我写不下来,只能用身体跳出来。”
“它只是想飞而?已。那是乌鸦吗?是了,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林月沉入了不知是幻想还是回忆的世?界里,“我也?只是想跳罢了。”
“所以你给我跳。”林月突然?来了力?量,枯瘦的指尖死死抓住张三的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去跳,去找,不许放弃。”
张三忍着没有发出痛呼,也?直直看回去。
“失败了也?好,”林月说,“被撞得血肉模糊也?是美的,被野猫吃掉。你们这些人,能有一个人找到,那就是最幸运的。”
完全没有逻辑的言语,林月陷进?了诗意的狂想,“有没人告诉过你们,你自己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你们生根发芽,身上每个疤痕都是美的,每个错误组成?了你们自己,少犯一个错,那都不是你。”
张三垂眸。
“张三。”林月喊她?名字,眸子里爆发出了锐利的锋芒,“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找到它?”
张三沉默许久,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林月陡然?笑了起?来,那是一个近乎和蔼的笑容,“去吧。”
“整个舞团,这出舞剧,”林月喃喃道,“都是你远行的燃料,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不要?让我失望。”
林月睡着了。
张三把她?的脑袋放好,又确认了一下她?嘴里没有烟草的残渣,才走出了床帘。
王秘书站在床尾,张三朝她?点点头,“她?睡了。”
张三走出病房,李峙靠在窗边看天,有一行野鸟振翅而?飞。
张三从背后抱住了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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