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什么时候驻步不前了,静静立身,大麾飘起,牵动出一截苏杭的暗纹绣白衣,身影颀长。
循着楚云的视线望去,原来不远处的梅树下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一袭孔雀蓝衣袍,孤寒清瘦的身影,并未戴冠帽或头巾,任白的雪、粉的花落于身上、头上,然后消融。一头白发散落于颈后,轻轻用银簪别了,直垂到腰际。他负着手,玉立于梅树下,抬着头,不知在看向天空,还是看向那棵梅树最顶端怒放着的一朵梅花。
“大哥!”楚云向那白发蓝衣男子高声叫道。
白发男子闻声微动,循着声音的的方向往这边转身。
他微微地笑了笑也许并未笑,只是点了点头致意,这微笑大概是张焉内心的想象。
只是,张焉在这一刻,面容僵在当场。
那男子丰神俊朗,一身蓝袍,眉目间与楚云有些相像,只是面容更为清瘦,如玉一般的脸更是让张焉觉得天人下凡。这,不就是梦中凤楚兮的样子吗?
多天前的梦里,凤楚兮也恰恰是这样的!
张焉震惊不已,深深地看向楚兮。而后者却并不知晓有人这般看着他,神情淡淡地,头转向一边,用耳朵来倾听着来人的脚步声。
“是老四来了吗?”楚兮依然侧着脸,用耳朵“看着”他们说道。
“大哥,是我。”楚云连忙上前,手扶住楚兮的手,并把他的手拉向一旁的张焉,又说道,“这是张子若,是父亲认的义子。那会子本想让你回家去,你却执意不回。”
“子若,久闻大名。虽说我足不出落梅山庄,可是出去采办的小厮却把你的传奇给传神了。”说着,凤楚兮露出淡淡地笑意。
张焉红了脸道:“什么传奇啊?楚兮哥哥一见面便取笑子若。”
凤楚兮听了,一笑,道:“我有上好的竹茶,你们到客厅品尝吧。”说着,便在楚云的搀扶下,一步步往落梅山庄走去。
虽是别苑,但是落梅山庄占地却不小,而且内里亭台楼阁,假山翠微,一应俱全,就连回廊上的漆红包边都是一丝不苟,极其精致。张焉不由得暗暗赞叹,这山庄确实不错,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当真会享受呀。
原来张焉以为有钱人都爱往郊区跑,在郊区买个别墅,那是因为郊区空气好,谁知这古代的有钱人也爱住郊区啊,可见这都是遗留下来的习惯,并非是空气好和差的区别。
落梅山庄的客厅里,入眼的是一面双面绣青花图样屏风。转过屏风,靠墙摆一长案,案上放着一个八宝香炉,袅袅地烟升腾着。案上还摆着一副已经写完的字,还有毫笔、笔筒。那边设着斗大的青花瓷瓶,斜插着几支怒放着的梅花,显然是婢女刚刚插上。墙上正中悬挂着一轴松鹤云月泼墨丹青,两侧挂着一副对联。
三人在梨花桌前坐定。不一会,一个摸样俏丽、打扮素净的婢女,便端上来一套青白瓷茶具,接着娴熟地表演着茶道,人美,茶香,真是一幅古美人奉茶图,让张焉都看呆了。
张焉趁着楚云不注意白了楚兮一眼,心道:反正你也看不见,还对茶道这么讲究做什么?这婢女就算胡乱一泡,你还能尝出不成?
楚兮开口说道:“茶道表现礼仪、人品、意境和精神思想,内容讲究五美: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还要配以沏茶人的情绪,以求味和心的享受。茶道是意境之美。”
张焉顿时汗颜。想起红楼梦里的妙玉说茶一回里,自己刚好就是她说的“饮驴”一类。只觉得自己粗人一个而自惭形秽,配不上这精致的茶具以及讲究的茶道。
张焉每次喝的时候,便学着楚云的样子,轻轻地闻一闻,然后微微地沾一下嘴唇,心道:还能行不了,渴死姐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