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叶母温柔的声音,那本诗集最终被她轻轻打开,里面并不是充满爱与雨露的诗歌,而是无数张小叶然的照片,在幼儿园的、在学校的、在野外踏青的,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永远挂着内敛腼腆的笑容。

叶母柔软的目光从照片上收回,安静的注视着他,对他说:“我留下的遗物从来都不是叶氏。”

“这些年,你有对我们的孩子很好吗?”

他没有。

往事如大梦一场。

叶怀山脑海中走马观花般,看遍了自己前半生所做的事。

他爱那个孩子,却也在无数次忙于事业的奔波中,忽略了他一遍又一遍。

他竭力想留下叶母在人世间最后一点念想,却忘了叶母真正留下的,最珍贵的宝物,是她生命的延续。

他这大半生,蹉跎也无趣,那个小小的、牵着他衣角,让他在无数个深夜抱回家里,安置在卧室的孩子,如今长成了优秀的模样,有了爱好的事业,有了两三好友,有了许多为他的创作而赞美的陌生人,但这些与他似乎都无关系。

太多目光被他凝聚在叶氏,他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这段走向叶母的小路,促使他停下脚步的,也是他真正的牵挂。

……

病房里的景象苍白、空茫。

叶怀山的目光缓缓落到床边的叶然身上,叶然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泪水,他眼眶潮红,睫毛濡湿,狼狈的像刚从什么地方赶回来,时光在他身上一点点倒流,叶父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那场追悼会上,站在叶母碑前,强忍着泪水、惶恐无措的孩子。

他这些年错的太离谱。

才会让叶氏那群老东西,在他不在的时候,肆意的欺辱他的孩子。

叶怀山目光短暂的清明,想到昨晚和沈时的通话,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叶然身上,眼里又是一阵愧疚与柔和。

即便以后得日子再也给不了叶然金钱上的无忧,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再让叶然受这些委屈。

沈时是个很好的生意人。

与他合作,不论是对叶氏,还是对叶然,都是最好的选择。

叶父醒来后,叶然彻底留在了新西兰。

头一个星期浑浑噩噩的过去,他还沉浸在叶父昏迷的过去中,偶尔大半夜惊醒,很快,便能收到沈时弹来的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的界面上,他眼眶潮湿的抱着被子,怔怔地掉着眼泪,沈时只是安静的陪着他,平静的翻着企划案或者报表,一边工作,一边任由他哭。

这种翻页声中的嘈杂与碎语,会让叶然渐渐的再次升起困乏,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抱着被子睡过去,眼泪还在流,但精神状态比之叶父没醒来前,好上了太多。

视频通话会在叶然手机没电,或者第二天睡醒后挂断。

每每这时沈时都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叶然底气十足,自从能从沈时眼皮子底下逃跑后,他心里油然而生一种错觉,化为一句话,由安瑜代为总结,那就是――

“不是吧,沈时就这?”

视频通话里,安瑜按捺住听说叶父醒来的激动,叶父虽然醒来,但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依旧陷在半昏迷状态。

安瑜对叶父一直很有意见,但并不意味着他讨厌叶父,听说叶父醒来后,他也为叶然深深的松了口气,知道叶然心绪难平,足足过了一周,才掐着时差,给叶然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叶然坐在疗养院的草坪上,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边有病人家属推着轮椅,边笑边散步。

这里的人们并不会困于悲伤太久,好看的风景、轻松的环境,都会让人不自觉地变得坚强,重拾希望。

“你不在京城也好,”安瑜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