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2 / 2)

不复返。他再也没机会像那样吃饭了。

段立轩知道老头嘴馋,但又不能给他吃。只能每次探视拎上好多零食,靠闻味儿解馋。

豌豆黄的甜丝丝,肉烧饼的咸滋滋。豆汁儿的酸吧唧,还有卤煮的膈应味儿。给老头闻得肚子直咕咕,像是另种方式的虐待。

段立轩说:“爸,我搁网上给你订了个手工沙琪玛。他家老火了,单都排下个月去。拿天鹅蛋做,糖浆都拔丝儿。还有你爱吃的褡裢火烧,等出院都能炫上。”

陈正祺口鼻里插着管子,不能说话。但听着段立轩的描述,顺嘴角淌下一道晶莹的口水。

许廷秀抽纸给他擦,叠了三折都没擦净。临走只好把豌豆黄放他枕头边,供他‘望梅止渴’。

二院和三院离得远,陈熙南根本赶不上下午三点的探视。

段立轩找了一圈关系,想给ICU的医护送点礼。拜托他们把老头的床移到后门边上,让陈乐乐晚上能从门缝看一眼。

“老头儿子也是个大夫。白天忙着治别人的爹,晚上才能过来瞅瞅自己爹。”他双手合十,挂着心酸又讨好的笑,“行个方便,我们保证不打搅别人儿。”

ICU的医护没收礼,但也把陈老头的床移到了后门边。并且再三叮嘱段立轩,ICU探视规定非常严格,原则上不该开这个口。但教条之上有人心,他们决定为同行冒个险。

只是陈熙南来的时候,必须偷偷的。不能乘电梯,也不能发出声音。

于是等到陈熙南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还得做贼似的摸黑爬九楼。等把气喘匀,顺着铅笔宽的小门缝,用微不可察的气音呼唤:“爸,睡了吗?”

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轻易就被机器的轰鸣遮过去。但陈正祺总是能第一时间听到,唰地睁开眼睛。用慈爱的目光来回逡巡,在漆黑的门缝里分辨着孩子的瞳孔。

其实所谓爱,不过就是这些琐碎的小事。

对于陈正祺的病,陈熙南帮不上任何忙,哪怕是陪伴。他能做到的所有,也不过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喊一声爸。

但对陈正祺来说,这就足够了,甚至已经是很多了。

他从没说过,去年那篇公众号对陈熙南的报道,多么让他骄傲。三百字的文章,他一字一字誊抄。亲朋好友显摆一圈,拿相框裱在客厅。儿子带对象回来那天,还手忙脚乱地摘下来藏被窝,生怕被埋怨瞎嘚瑟。

他可爱的孩子,还不到三十。往后的人生那么长,他多想再目送一程。

看他幸福美满,看他趾高气昂,看他步步高升。看他彻底成熟,长成坚不可摧的大树。

靠着这点牵挂念想,他活着出了ICU。

术后陈正祺恢复迅速,刀口也长得好。他把轮椅坐得像巡回花车,到处逗闷子。逢人就撩肚皮,展示他的‘光荣事迹’:六个大洞和一条长疤。

“这回是真鸣呼了。”他总这么说。